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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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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小妹多多保重,凡事以己身安危为先。

  明明马车内安置着暖炉绒毯,姜灵洲还是觉得冷。

  看信中皇兄所述,似是她父皇不满足于那幽燕八镇,一时胃口大开,想要愈北方的城镇。

  姜灵洲忆起往昔在华亭的时日,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诚然,她父皇便是这样的君王。

  齐帝确实予她无数宠爱尊荣,可齐帝先是一位君主,继而才是一位人父。齐帝入主华亭,使姜齐取刘齐而代之,本就颇有些不正不顺;为此,他精于政道,勤于治国,意欲做一位明主,以正天子之名。

  他对姜灵洲虽有偏爱,可他却更重那青史墨名、史简刻书。若不然,他也不会轻易松口,不惜惹怒发妻,也要让河阳公主和亲魏国。

  如今看来,她父皇大抵是觉得这女儿嫁出去便嫁出去了,不及多换点儿好处来的实在。如此作为,丝毫不曾顾虑她身在萧家人掌心中的安危,已然是将她当成了一枚弃子。

  若是萧骏驰怒了,她又当如何?

  是与从前一样,独自幽居在竞陵王府,形同无物,还是干脆以一死结局?

  姜灵洲微白着面色,将信纸叠好放予怀中。她思绪纷乱,脑海里一会儿想着“此事尚有转机,皇兄母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一会儿又似破罐破摔一般,恼着想“若是真死在了魏,倒也算是青史留名”,心里头乱的很。

  胡思乱想间,她瞥见信纸上有一行小字,似是匆匆写下的。

  她举起信纸,仔细一瞧,原是姜晏然的字迹,上书“安庆王要为兄代转书信,拒之”。姜灵洲看到这行小字,恍恍惚惚想起了刘琮的面貌身形来,竟觉得有如大梦一场。

  她将信纳入宽袖中藏好,面色恹恹。

  恰好萧骏驰撩起了窗帘来看她。他瞧见她难生欢喜的面色,低问:“王妃面色有些不好,可是信里写了什么?”

  “无事,”她强打起精神,说:“只是坐马车奔波有些倦累,妾身困乏罢了。多谢王爷关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偷窥萧骏驰神色。

  若是她父皇真向萧骏驰索要城池,那只怕萧骏驰现在看到她便会恨得牙痒痒。

  只是,那男子面上并无不悦之色,看起来和平常无甚两样。

  马车外的风有些大了,吹开了他平常齐整的垂发。她不小心瞥见萧骏驰的耳朵上竟然有细小的耳洞,心里又想起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大魏的男人,怎么还戴耳坠子呢?是那种鸡血红、松花绿的宝石串儿么?花里胡哨的,一点儿都不衬他……

  萧骏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瞧着她,看的她有些心虚不已,不由低下头去。

  “王妃看来确实是累了,”萧骏驰说:“再熬个小半日,前边就是驿站。我们在那歇歇脚,休整一下。”

  姜灵洲胡乱点了点头。

  又行了一段时间,天光渐渐黯了,天边沉着半片乌金灿云,衬的地上未化的雪烂漫生光。车队行到了驿站出,蒹葭扶着姜灵洲下了马车,又替她整了整斗篷,这才搀着她去房间里休息。

  驿馆送了一桶热水来,她屏退了白露,独自脱衣坐入浴桶中。氤氲的热意扑上脸颊,略略融化了她心底的寒凉。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思绪却仍在兄长的信上打着转。

  不多时,屏风后便传来推门声,想来是蒹葭进来了。姜灵洲撩起湿漉漉头发,用挂在桶边的帕巾擦了手,说:“蒹葭,把我的信……”

  “信?”

  一声疑问,却并非是她的心腹使女,而是萧骏驰。

  姜灵洲吓了一跳,身体僵住。她犹豫着扭过头去,透过纱屏望去,但见屏风后隐隐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萧骏驰。

  姜灵洲将身体沉入水中,恼道:“王爷要进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本王来的不是时候?”萧骏驰往前走了一步,话里满是打趣之意:“夫妻之间,如何不可赤诚相见?”

  姜灵洲狠狠攥了一团水花,低声嘟囔道:“谁要和你赤诚相见!”

  萧骏驰没听见她的话,转而在桌案前搜罗起她的信来:“王妃要读信?我这就给你拿去。”

  姜灵洲听闻,又是一惊——那信上写的东西,若是让萧骏驰瞧见了可不好。于是,她连声说:“不读,妾身只是在想着……先前,陛下写给王爷的那封信罢了。”

  “噢。”萧骏驰停了身影,懒散答道:“怎么?王妃好奇?”

  “是。”她将自己的身子缩的更低:“陛下所说的那位‘绿蕙阿姐’是何人?”

  萧骏驰默了一会儿,说:“你以后便知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绕过了纱屏。一转眼,他便站在了姜灵洲面前。

  姜灵洲像个小虾球似的弓身躲在浴桶里,就差把头也埋到水下了。氤氲的水雾弥散得四处都是,连她的眼睫上都挂着两颗水珠子,还熏得她白肌里透着荔枝壳一般的妃红色,看起来极为可口。

  “王……王爷。”姜灵洲有些心虚,说:“王爷做什么?”

  “我怕王妃着凉。”萧骏驰瞥着她僵硬无措的模样,语气不咸不淡:“来替你更衣。”

  说罢,他修长手臂一展,就从纱屏上取下挂着的寝衣来,另一手则捞起了用于擦拭身体的布巾,俨然一副要服侍她出浴的模样。

  姜灵洲愈发不敢动了。

  “王妃,站起来。”他说。

  “妾……妾再坐会儿。”她答。

  “会着凉。”

  “妾不怕。”

  “那王妃是怕我?”萧骏驰一皱眉,语气有些不客气。

  一听这话,姜灵洲就更紧张了。她飞快地从萧骏驰手里拽过布巾,环在自己身上,刷得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不顾自己满身的水珠,硬着头皮便要把衣服往身上套。

  裸呈的双肩,泛着珍珠似的光彩,又如刚打磨过的玉脂,剔透晶莹。轻薄的单衣一上身,便紧紧贴着她的躯体,勾勒出青春蓬勃的曲线来。

  萧骏驰的喉结微微一动,眼神亦随之暗了下来。

  姜灵洲未察觉他神态有变,兀自说着恭送之辞:“一路劳累,王爷还是先去休息……”

  。

  话音未落,她的腰便被人揽了去。

  萧骏驰将她搂入怀里,低头便寻到她软嫩的嘴唇,胡乱地啃咬起来。

  他的吻有些野蛮莽撞,仿佛是骨子里的狄部血脉,在这种时候终于透了出来。汉人的礼教压不住他从荒壁莽原深处而来的本性,叫他像只久未沾血肉的野兽一般凶狠。

  姜灵洲被吓呆了。

  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无法动弹。

  她惧极了,想要从萧骏驰的怀里挣脱,细瘦的身子又挣不开他那肌肉勃蓬的手臂,登时急得快要哭出来,口中发出不成语句的呜咽之声,仿佛一只被拔了羽毛、好生欺辱了一番的雀儿。

  好不容易,她才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那男人推开了。

  萧骏驰还是揽着她的腰,他看着她面孔上泫然欲泣模样,神色也沉了下来。

  “灵洲,你果真怕我。”他伸出手指,替她拭去了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他手腕上缠了一半的念珠坠下来,在她的面颊边晃悠着。

  姜灵洲抖着嘴唇,嗫嚅道:“我只是……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萧骏驰松开她,将两手支在浴桶两侧,沉声道:“我们是夫妻,你却不喜欢与我亲近。这是为何?因为你乃大齐公主,而本王则是魏国的摄政者?灵洲。”

  白色的热雾渐渐散去,姜灵洲低垂的衣摆落在了水中,被浸为了深色。她低垂头颅,目光躲闪,细声道:“非也,只是……”

  “灵洲,你可知道,你的父皇向本王又索了竞陵五镇?”

  猛然间一道惊雷,让姜灵洲如遭雷击。她抬起头来,轻声道:“妾身知道。”

  “贪得无厌者,最惹人心烦。”他半阖眼眸,眉宇间有一丝乖戾:“你父皇如此作为,已失义旗。便是本王将河阳公主斩首示众,这天下人也无人敢有一丝非议。灵洲,你可知道,你已是你父皇一枚弃子?”

  姜灵洲眼帘一抖,面露微微哀色。

  她当然知道,父皇早就弃了她,如今她也算是寄人篱下,再无归所了。

  在她出神间,萧骏驰将她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打横抱起,又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姜灵洲想要起来,他便按住她的手腕,将她反扣在被席间。

  一抬头,她便看到萧骏驰的面孔。

  “……王爷?”她的声音颤个不停。

  “闭眼。”萧骏驰低声说:“你已经十八了,不是小姑娘了。”

  他的发丝垂下来,落在姜灵洲的额际。

  “王爷,你难道想……”姜灵洲愈发惊恐了,小小地挣扎起来:“在这驿馆之中……”

  “想什么呢?”

  萧骏驰松了手,坐起来:“王妃还真想继续坐在那冷了的澡盆子里,直到着凉为止?本王捞你出来,是怕你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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