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吵_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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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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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灵洲病倒的这几日,太延城里掀起了好一阵风雨。

  萧骏驰大抵是怒极了,竟将宫里的巡防尽数换了一遍,勿论官职大小、世家几何,统统削了官放回家去。

  摄政王妃被劫掠一事,有宫里的陛下压着,虽不至于传得满城风雨,却也隐隐透了一些风声出去。一时间,太延城里人人自危,生怕萧骏驰借机发作到自己头上来。

  过得最难熬的,当属毫州王萧飞骕了。

  萧飞骕本就与萧骏驰不大对头,这一回更是惹来了萧骏驰的怀疑。借着萧飞骕部下里一件小小行贿之事,萧骏驰定要斩了他的部将,几如砍掉了萧飞骕一条左膀右臂。

  自朝上归来,萧飞骕跨进了自家府院里,阴鸷面孔上盘着一阵怒意。

  “我这三弟,自掌了摄政之权,便愈发不像话了!”他狠狠挥一下袖口,冷哼道:“仗着手中权势便为非作歹,真当他已是天下之主了不成?!”

  萧飞骕身旁跟着个武将,那武将蓄着大巴络腮胡子,虎目黑面,十分壮硕,名唤格尔金。他见萧飞骕怒极,便说:“王爷且息怒,那竞陵王愈是如此,则对王爷愈益。他本就不是天下之主,如此胡作非为,只会失了圣心。”

  想到宫里头那成天只知道玩乐享受的侄子,萧飞骕冷笑了一声,问:“也是,只要令我那侄儿心服口服,最后必不会让三弟如愿。”

  “正是如此。”格尔金抱手一躬,“太延出此大事,竞陵王必然借机大动干戈。恨只恨那……那两人行事不利落,竟连个弱质女流都解决不了。”

  萧飞骕想到前几日生辰宴上见到的姜灵洲,道:“怕是被美色所惑!那河阳公主生的真是一介祸水,叫男人看了不心动都难。又兼之伶牙俐齿的,必然有一番手段,才能将我那三弟迷成这幅模样。”

  格尔金瞥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听闻竞陵王连夜遣巡防司找人,竟在卯时天刚过便寻到了竞陵王妃……王爷,怕是此处有什么好心之人,替那竞陵王指明了前路。”

  听闻此言,萧飞骕负手,慢慢地扫了一眼四周。

  “罢了,”一会儿,萧飞骕摆摆手,阴鸷面孔恢复了一派风光霁月:“这次河阳公主不死,怕是以后都难下手了。想要齐国那老东西兵发幽燕,怕是要另寻他法了。”

  萧飞骕心底余怒未消,却听得一墙之隔的院里传来了吹篪之声。那篪声古雅温秀,声如高山流水,竟渐渐抚平了萧飞骕的怒意。

  那里是侧妃平氏所居之处。

  萧飞骕遣散了格尔金,行至平侧妃所居之处,却见到门窗紧闭,细心调弄的绿藤萝攀着朱红梁柱。一个侍婢正候在门前,见到萧飞骕来了,便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听到婢女的声音,房中的篪乐声便消失了。

  萧飞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问那婢女:“侧妃最近可好?”

  “回王爷,侧妃娘娘一切都好。”婢女答道:“只是侧妃娘娘想念世子,时常以泪洗面。”

  萧飞骕望一望那紧闭的朱红雕门,道:“这也是无法,再忍忍吧。”

  说罢,他便步出了这处院子。

  想到世子,萧飞骕便想去看一看自己唯一的孩子。只是世子养在王妃何氏名下,若是要去见世子,则免不了见到那王妃何宛清。他与何宛清是诸人皆知的一对怨侣,一见面免不了两看生厌。于是,萧飞骕又有些踌躇了。

  他是不大懂自己那王妃的。

  明明何宛清每次见着他,都拉着一张脸,面色坏得像是刚糟了贼。萧飞骕一见到她,便觉得兴致都败没了;可偏偏那何宛清却总也不肯离开这毫州王府,既不肯和离,也不愿被他打发回毫州,心思莫测。

  难得哪天心情好,他去何宛清那儿坐坐,何宛清张口便是一句嘲:“哟,王爷终于舍得来妾身这了?同是对王爷摆脸色,王爷却天天往平朝云那儿钻,好好的正妃倒是当个摆设。”

  说的次数多了,萧飞骕更是不想见这王妃了。

  萧飞骕远远看到何宛清的院门,随手召来一个婢女,问:“王妃今日可在?”

  “在的。”那婢女忙不迭点头,道:“王妃盼星星盼月亮,可盼了您许久。”

  萧飞骕将婢女遣回去,抽身就走。

  他是真不想见何宛清,见了就头疼扫兴。

  摄政王府。

  又过了几天,姜灵洲才算大好了。萧骏驰怕她落下病根,又硬生生逼着她喝了许多碗苦药。好不容易,她才从大夫的魔爪里逃出来。

  但是,西宫被劫之事,到底给她留下了些心事。平日里一个人待着,总有些许不安,非要婢女们翻看了四周,确信再无旁人才安心下来。没事的时候,她也把萧骏驰给的匕首藏在身上,绝不离身。

  夜里也偶起梦魇,让她不太睡得好。萧骏驰本就睡得浅,她一翻身子,他也醒了。如是几次,他只能起了身来,把姜灵洲搂在怀里哄。

  不搂还好,一搂便觉得手中柔若无骨、软腻生香,让他心底躁动难安。只是看她瑟着肩膀,似一株雨打莲叶般抖个不停,又不大好意思放出自己那不能见人的心思来。

  至多,也只能趁着她入睡时捏一捏她白嫩似藕节的小手腕子。

  也不知是怎的,但凡他将自己的手臂借给姜灵洲枕靠,她就能睡得好一些。于是,萧骏驰的手臂便麻了好几夜。

  后来,姜灵洲终于不再梦到那夜的刀光与恶徒了。

  她在睡前听萧骏驰说,她在西宫遇袭时,傅徽中了迷箭,本已昏沉了过去。好在傅徽通晓一些异术,在姜灵洲身上留了一味气味经久不散的香丸。后半夜时,傅徽勉强醒来,才循着香丸的味道找到了姜灵洲的踪迹。

  不过,那迷箭有些猛,让傅徽回去混混沌沌睡了好几天。

  “这是甚麽异术?当真有香丸如此了得?”姜灵洲立时低头嗅自己的袖口。

  “我哪知道。”萧骏驰道,“子善说那味道只得他自己闻到,旁人是决计无法察觉的。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

  “别是唬王爷的吧?”姜灵洲说。

  “若不然,他如何寻到你?”萧骏驰不以为意:“便是骗我也无妨。我同他同生共死、出入战场,这天下,独有枕霞与子善决计不会叛我。”

  姜灵洲本想问“那妾身呢?”又想到她身份不同,登时把那句话吞回了嘴里。改提起了另一件事:“妾这生辰过的着实不安分,妾起初还道这太延城里不安分,是王爷唬我。未料到竟是真的这样不安泰。”

  “我骗王妃做甚?”萧骏驰摸一摸她的手背。

  “王爷,妾……”她任男人拿捏着她纤纤的手指,罥眉轻蹙,“妾若身死,王爷可会……算了。王爷便当妾不曾说过这句话罢。”

  “什么死不死的?”萧骏驰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你不是本王的一只笼中鸟儿么?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笼里的。我看王妃以后也如在竞陵时一样,留在府里便是。”

  他想到怀中这小女子前些天险些香消玉殒,心里便一时有些悔。他明知这太延城里不安泰,却还是让她踏出了府门。他也未猜到她竟如此刚烈,竟然做好了自尽的打算。

  姜灵洲听了他的话,却露出了几分郁郁之色。

  她顶着那张苦瓜脸,说:“王爷考虑得周全,妾欢喜极了。”

  萧骏驰心知,她这是又闹起口是心非的毛病来了。于是他便去揽她,耐着性子说:“王妃不要怨我,这只是为了保你。”

  他怀里的小王妃低声说:“到底是为何,也就王爷自个清楚。”

  她一贯这个性子,不爱在男人面前做小伏低。纵是嘴上会说漂亮话,可眼底面上却藏不住情绪。要她自己说,她也能说出千般理由来——她面前这男人,既不是父皇,也不是祖奶奶,何须她板着公主的万千端方,做出大方知礼的模样来?

  萧骏驰好似是吃了一碗闭门羹,热碗送上门却被泼了满头,觉得自己一腔好心都白费。

  他骨子里有些武人脾气,还带着母族的血性。见她这副模样,他有些耐不住了,沉了嗓音问:“那你要如何?灵洲。出了这门,被我二哥打杀成一捧枯骨不成?”

  他记着面前的人是王妃,不是部下,因而取出了缠在腕上的念珠,一圈一圈地拨弄着,好压下心里莫名而起的暴戾来。

  “王爷护着妾的法子,就是总想着把妾关起来?”她问。

  “你不信我么?灵洲。”他也问。

  “……妾……”姜灵洲本想说一句“妾自是信的”,可她想到被劫走之时,那驼背男子口口声声说“竞陵王巴不得你死在这儿好另娶新妻”,就觉得心里有一口气下不去。她恼道:“你要我如何信你?虽是夫妻,却到底是同床异梦。若我死了,你还可一口气打到华亭去……”

  她原本是个聪慧人,断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只是心结难解,始终挂怀,这才出口伤人。

  但听得一阵脆响,竟是萧骏驰手中那串上好的念珠被扯断了。几颗红珠子咕噜噜地滚到床铺上,似一粒粒落下了枝头的熟红果。

  “……同床异梦?”萧骏驰狠狠捏紧了掌心,串在断绳上的一颗珠子便被他捏作了一小团齑粉。他松开断绳,道:“灵洲,既然你不信我,那便与我做真正夫妻。我不信今夜之后,你还能视我如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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