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独家课堂_琉璃钟,琥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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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章:独家课堂

  一起看书网,全文免费在线阅读祝枝兰连枪都举不稳,更别说揍人了。

  但他也不会因此给沈一拂什么好脸色,加上手伤颇重确实腾不出劲教训人,只放了句狠话:“想娶她,这一顿打是省不了的。”

  沈一拂笑起来,郑重颔首:“等你痊愈,姐夫任凭处置。”

  小七差点又要骂人:“是妹夫!”

  大概到了身体的极限,老徐将他扶到屋里没几分钟,七爷的鼾声便飘荡而出了。

  听说他右臂的刀伤缝了十多针,担心他发炎,云知想给他守夜,老徐说什么都不让:“这么迟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要是熬坏了身子七爷准得怪罪。”

  沈一拂知她这一日下来也是精疲力竭,二话不说把她抱回房内,她见抗议无效,索性放弃挣扎,生怕沾了枕眼皮就得昏睡过去,硬撑着坐在床头,含糊说:“我要看你的伤……”

  “没什么好看的。”

  “要看,就要看。”她不高兴蹬了两下脚。

  他绞了来热毛巾给她擦脸,任她扒开自己的前襟,心疼的吸吸鼻子,“肯定又要留疤了。”

  “我身上的疤也不差这一条。”他说。

  “唉,唉。”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叹气,他问:“怎么了,你嫌弃了?”

  “我在想,你和小七可以逢凶化吉是很好,可是下一次、下下次,如果哪一次这个刀偏了,那要怎么办?”

  见她眼睫毛耷拉着往下,他指腹轻轻拨弄了一下,“不会了。不会再有下次。”

  “可我阿爸的地图……”

  “你都困成这样了,洗个脚睡觉。”

  “我还有问题呢……”她打了个哈欠,“那张图,是我爸爸的研究成果,那是不是根据上边的标记就能找到新油田所在了?”

  沈一拂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看粗略看过了,卷轴内标注的多是地层、构造方面的数据分析,是否能够开采成矿,仍需开钻油井试炼。我们中国没有自己开采炼油的机器和技术,而东北由奉系军阀所据,奉系与日本交好,更不能在此时走漏风声。”

  云知听到此处已是困极,“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这张图对于石油勘探应该确有价值,眼下时局动荡,此事还是等伯昀回上海我再与他商量如何处理……”

  她点了点头,“沈琇……”

  “嗯?”

  “我今天,昨晚那样就算正式和林家决裂了……”

  他等她继续说。

  “我们……”

  半晌没下文,才发现她脑袋就这么耷拉在他肩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失笑,扶她躺好,拿毛巾给她擦过手脚、简单梳洗后,靠在床的另一头,借着台灯端看着一整日下来的电报,翻到父亲那份,指尖顿了顿。

  直到钟摆咔一声,快到凌晨三点了,他熄了灯在她身侧躺下,抚摸她的发丝,短了些,绕一圈又松开,舍不得睡着似的抚了好一会儿才睡去。

  当夜云知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跟着林赋约翻山越岭,攀过树高林深,走走停停,耳畔传来父亲教授知识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得懂、有些如听天书,直到山顶极目远眺,田间阡陌纵横,青霭一览无余。

  “登山不以艰险而止,则必臻乎峻岭。”梦中父亲如是道。

  祝枝兰并未在司令府久留。

  次日云知与弟弟用过午饭,老段他们急匆匆来禀,说大都会和鸾凤园同时有人上门闹事,小七换过伤药便要带兄弟们离开。

  “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吧,你都这样了就别上赶着了。”云知死拽着不让他走。

  小七宽慰她:“昨夜是刚下船身边没带几个人,这回我把人召齐了,绝对吃不了亏。”

  她又说还是等沈一拂回来再议。

  祝枝兰“嗐”了一声,“姐,我这要是一而再再而三指望着他那套保驾护航的方式,回头人家只会踩你踩得更狠!这断臂之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你且宽心,‘大都会’我都答应了转让给金武,这回他的人马也一并出手,也无需我‘亲身上阵’,争取摆平后来找你吃饭。”

  云知才发现,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两个待她看着是千依百顺,真遇上了事儿又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好在小七没骗她,据老徐说七爷全程就坐沙发上一个指头也没动,最后青帮的人一退,示好的帖子就送上了门,可见祝七爷同金五爷联起了手,其他人就不得不有所忌惮,大抵还有三分是瞧了沈司令的面子——毕竟沈司令要当七爷妹夫一事,大上海已有了不少传闻。

  等到这种传言到了云知耳里时,又过去好几日了。

  这些天,沈一拂周旋于和谈会议,小七则忙碌着帮派事宜,她也抽空将铺面的店契协议带出来给几个伯伯过目,加上被绑架归来福叔到上海来阐述全过程,林赋厉意识到宁遇舟对林家的居心,当场说不出什么。

  云知说:“我已同几位掌柜商量过,若五年内店租不变,待大哥回来,店契可转到他的名下。”

  林赋厉始料未及,之前他碍着伯昀安危不愿和她硬碰硬,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转回店契……

  “只是,之前大伯要的不牵涉林家这一条,就未必能够保证了。”她道。

  林赋厉明白她的意思,转店契给伯昀意味着转嫁风险……

  实则,云知从未想过将店铺据为己有,当日强势是为了让林家投鼠忌器,不去动摇几位掌柜的生意链,但她要是真的脱离林家后还带走了八间旺铺,未免把事情做的太绝。

  经此一事,掌柜也纷纷表示,会想法子另寻新店,免受掣肘。

  “不着急,此事诸位伯伯可以到时再与大哥相商。”

  她把话说完就离开,林赋约说:“大伯知道你不打算回林家,沪澄的学还是可以上的。”

  云知从他的音调、语气里听出了软意,虽听不出多少真心。

  她平静道了声谢,上车后直往沪澄。

  去之前,已经联系过了白先生办理休学手续。

  倒不是因为林家,是考虑宁会长既为沪澄最大的校董,久留无益。

  本来她旷课半个月,学校里已经有不少风声,说什么的都有,传的最响的就是“与校长相恋”,今日听说她现身教学楼,自然惹来不少围观。

  云知没想到自己在校期间默默无闻,离学之日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架势,从前在意的流言蜚语,到了此刻皆如浮云,别人看她,她大大方方看回去,不少同窗反倒热切同她打起招呼。

  白先生将那些人赶回教室,回到办公室将学籍档案交给她,他不知内情,对云知休学显然是不高兴的:“你们这些女学生,往往有了归宿就不肯上学,学习是为自己、为学问、为国家,不是用来找夫婿的。”

  她知老先生一片好心,“我离校却不会停止学习,这两年得先生授业栽培,受益一生。”

  白先生叹了一声,怕她多待下去再招来那些八卦的学生,便即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

  迈出教务处时课铃打响,走廊恢复了安静,不多时传来朗朗读书声,如她初入沪澄那般。

  “云知。”

  到了校门前,有人喊她,回过身看到宁适奔来。

  “我听说你退学了,为什么?是、是因为我么?”

  他一上来就是这句,她愣了下,连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不会他们说的是真的吧,你和……和沈校长在一起了?”

  他等着她否认,可是看她认真点头,眼中的光都开始涣散了,“怎么会,为什么?”

  “那可说来话长了。”她也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笑了笑,“嗯……宁少不回去上课么?”

  少年倔强望着她,没能在她眼里看出一丝不舍,低头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难怪。”

  只说了两个字没了下文,她也不好离开,漫长沉默后忽听他道:“其实,你在巡捕房那两天,我一直求我爸爸救你出来的,早知道和你表白,会让你被家人误会,我就不会……”

  “这和你更是没有关系了。真的。”不论宁遇舟是什么样的人,宁少至始至终都是极好的少年,她也不说巡捕房的事与他爸爸有关,只道:“那天,我因为幼歆冲你发脾气也有不对,这一回也抵消好了。”

  “你说的本来也没错,比起你,我的那些情绪算不了什么。”他重新抬头,“那你今后不回林公馆了么?”

  云知抿嘴淡笑,宁适看出了答案,不再问了,“好吧……我回去上课了。”

  她摆了摆手,正要道别,突然听他突兀地问:“小时候我掉到井里,是你发现的我,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她没法回答,救他的人本就不是她。

  “我告白,无非想报救命之恩,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当然,日后有什么需要的,还是可以来找我,你懂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债的。”

  说完这句,恢复了一贯满不在乎的姿态,宁少抢先她一步转身,摆摆手,大步流星而去。

  她走出校门,看到黑色轿车后边多停着一辆车,沈一拂倚在车门边,穿着立领的灰色衬衫,裤子也不是军裤,早上出门前明明不这么穿,看来是回过司令府、换过衣服了?

  他额前的头发略有些散,明显给风吹了一阵,她就问:“怎么专程过来?”

  “得过来盯梢,免得有人被俊美的少年勾走。”他笑着注视着她。

  “……人家就是和我道个别。”

  他不再玩笑,上了车,看她神色微微落寞,“是不是不舍得学校?”

  “不能和同窗一起毕业……还是有些遗憾。”她不否认。

  “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当初,还想在你毕业证上签上我的名字。”说的是刚认出她时。

  她没会意,却给他勾起了回忆:“我还记得录取通知书也是你写的,第二批才到,我那时以为没录取,吓得午饭都没吃。”

  他翻开她的学籍档案,看到当初她第一次去教务处时填写的表格,下面还有他的一句评语:可再给一次求学的机会。

  她顺着他目光瞅见了,又想起那时不愉快的“初次见面”:“你看你当初,气不气人。”

  “当初要知道是你,定不这么写。”他阖上牛皮纸袋,放在一边。

  “那怎么写?”

  沈一拂但笑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前方司机江副官正竖起耳朵听。

  她不问了。就是看车拐入熟悉的巷子内停下,是大南大学。

  “怎么来这儿?”她意外。

  “来帮伯昀找点材料。”

  “大哥回来了?”

  “快了。”

  许久没来,大南大学入门处的橱窗栏换了一期“你问我答”主题。

  泡沫墙上备着一盒盒图钉,谁都能来提问题,谁都可以来答疑。

  之前没见过,她才多扫了两眼,他陪着她慢下脚步。大学生们也都是奇思妙想,有人问“到底要读多少书才能娶到颜如玉”,就有人答“你拿个黄金屋给我换”;有人问“为什么我的舍友都能交到女朋友”,就有人答“你是前面那个提问颜如玉的人吧”,还有人干脆在橱窗栏提出了数学题,下面跟着一连串不同的笔迹版本的解答方案。

  幽默风趣,又栩栩如生。

  “现在都可以这样了么?”她笑,“在布告栏上找女朋友?”

  沈一拂眉梢微蹙,沉吟道:“是有些影响校园学习风气。”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良好的恋爱环境也未必不能促进学习嘛。”她道:“说你是沈古板吧,欸也不对,你那会儿也才六岁还是七岁,不也是一边上学一边和我别着劲嘛。”

  “我有婚约在身。”沈古板理所当然。

  “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时下最兴的不就是先求学、再悔婚么?”她也开始逗他玩儿。

  下一秒给弹了个脑瓜崩。

  云知捂着额头去踢他,没跑出两步,见到布告栏另一边刊着一份批评告示——针对大一文史系学生林楚仙校文学赛《至真》一文涉抄袭《铎声报》第五期刊《食果》一文,现取消获奖荣誉,进行全校通报批评,以示警告。

  她惊住。

  这则告示明显是昨日新张贴的,不仅做了处分的警告,还将原文和抄袭文贴在一起比对,下边一群学生嗤之以鼻的留言,更有甚者让剽窃者滚出大南云云。

  云知看过这篇《食果》:“我在楚曼姐姐日记里见过这篇,怎么会刊登在《铎声报》上?”

  “我听骆川说,你大姐姐做编辑那几年,写过不少文章,有好几篇他是打算以你大姐的笔名发出来的。”

  云知看着“曼曼”这个笔名,以及边上醒目的“林楚仙”,最讽刺意味的莫过于两篇文名:被抄袭的名《食果》,抄袭者为《至真》。

  只怕今后,她在大南也是留不下去了。

  “我看大伯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也并非初犯,自食其果而已。”沈一拂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初犯?”

  “她的文章多种文风杂糅,像剪子活,所以,当初我力荐你本就不是徇私。”

  云知看他一本正经:“你哄人的风格倒也挺自成一派的嘛。”

  沈一拂先去拜访了物理系院长,打过招呼之后带云知入实验室。

  伯昀的研究室搬迁后,这里也被改造成一间实验教室。

  小隔间还是和过去一样存放历来的教授及实验档案,沈教授曾为系主任,里头也有他的论文资料,他要来看,院长当然得给钥匙。

  沈一拂找到了伯昀要的材料,按照规定不能带走,他只能一目十行去的翻,这会儿未开课,云知见第一排桌面上遗落了一本物理书,坐下边看边等。

  那材料无非十几页纸,对记忆力奇佳的沈教授而言不足挂齿,他大致记完物归原位,踱出来时,见她正全神贯注拿着纸笔对着书写写算算,不由笑问:“林同学,有什么难题解不开的?”

  他就站在讲台前,一身剪裁得体的装束衬得人温文尔雅,堪堪将她拉回过去的时光。她正襟危坐,举手道:“沈教授,我想听你讲第三十六页的这题——什么时候走远路比走近路快?”

  说话间起身,想将书本递过去。

  沈一拂知道她起了玩心,便正儿八经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坐回去:“三十六页是吧?”

  到底是曾经的系主任,对大南的教科书当然是倒背如流的。他从讲台上挑了一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两个方形图,转身道:“一个士兵要把情报从A点送到C点,途径草地与沙地,马在沙地的奔跑速度是草地的一半,士兵该选择什么样的路线才能在最短时间抵达?”

  总听人说沈教授的课堂好,她竟一节也没听过,难得见他似模似样开讲,当然得积极配合:“AC之间最短,但考虑沙地部分,需得增加草地的折线部分……”

  话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呀”了一声:“这不是沈先生么?”

  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看到沈一拂就嗷嗷叫了起来:“沈先生回来了?”

  “只是回来一会儿,很久不见了李舟同学,头发终于肯剪短了。”

  这位李舟同学对沈教授崇拜到简直要起飞,激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有别人,见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看他指尖握着粉笔:“沈先生……在讲课?”

  “嗯。这位同学想听我说说费马原理。”

  “我也想听呀!哎您说就回来一会儿?劳烦等等,我得把老王他们一起叫来……”李舟说着就往外吼:“老王、许哥,你猜我看到了谁?沈先生啊是沈先生!他回来上课了,就讲一节,快来来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云知:“……”

  沈一拂手肘撑着讲台微微弯腰,冲她露出了一个“习以为常”的笑。

  她悄然踢了一下讲台,“开课了,沈教授。”

  本来以为只是叫来几个学生,但沈一拂在大南受欢迎的程度远超过她的想象,讲两道题的功夫整个教室就已满座——除了她之外全是正经的大学生,听说是问啥答啥的自由课,大家伙都不遗余力的抢着发问,半小时过去黑板都擦了好几轮了,走廊外又来更多新来的同学。

  云知才发现,虽然沈一拂在课堂不算活泼,却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拘谨,明明有时语气淡淡,同学们听过后都笑得前仰后合,当他背过身回到黑板前,大家又会瞬间安静下来倾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生怕漏过一个字。

  云知一时也听入了迷。

  她看着他指尖中的白色粉笔,像一柄银光闪烁的剑,持剑者,唯有对知识、学问和教育抱着最真挚热忱的心,方能肆意挥洒,寒芒毕露。

  于是,到了打铃时,全班异口同声发出了“啊”一声的抗议。

  学生们齐齐喊着加课。

  也算是大学课堂上的奇闻了。

  沈一拂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想着还有事,只得推辞。

  有个女同学忍不住问:“您今天怎么会想到回来开课的呀?以后还会来么?”

  李舟抢答:“沈先生刚刚是在给这位小妹妹讲题,我们……都是蹭课的啦!”

  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云知身上,果然有人问:“咦?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

  她本来只想低调的离开,这下躲不掉了,“我不是大南的学生……”

  “那沈先生怎么会单独给你讲课呀?”女学生敏锐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我也算是他的学生……”

  她还没说完,沈一拂走到她身旁,替她答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一阵短促的安静后,整个物理实验教室像是炸起了一锅粥。

  大家都抑制不住兴奋起来——但凡是沈一拂曾经的学生都知道他是千年老树不开花,独行侠“一枝梅”,不认识他的学生则是对于这种明显的年龄差、师生恋产生了八卦的兴趣……

  云知那张白净的脸蛋肉眼可见红了起来,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做了个口型:“你干嘛?”

  谁知连这一幕都被那几个眼尖的瞧了去,李舟笑着问她:“这位小妹妹,你就是传说中的颜如玉?”

  “啊?”

  “我去年读高中时上过沈先生的课,有一次我问他学物理能不能娶到颜如玉,他就说等娶到了告诉我……”李舟胆大包天转向沈一拂揶揄道:“先生,您娶到了么?”

  沈一拂笑着摇了摇头,“她还没答应我。”

  云知:“……”

  李舟惊异:“沈先生求过婚了?”

  他嗓门够大,教室内外的人都听见了,又看那个漂亮女孩连连摆手,不知是哪个爱起哄的学生笑着喊道:“嫁给他——”

  起哄这种事,一旦有个人开了头,看热闹的必定附和,有人说“嫁给沈先生吧”,也有人说“你们别起哄啦沈先生都没准备戒指呢”。

  总之,是半真半假的在起哄,真心真意的在祝福。

  世上的女孩都不善应对这样的场面,云知除了羞红着脸、故作掩饰地把头发勾到耳后,也做不出更多的反应了。她本想拉着他走,抬眸时见他静静凝住着自己,深深地,深深地。

  “你不是问我,如果早知是你,那句评语会如何写?”

  他声音低沉,问完了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话,先拿掌心擦掉黑板一块,重新拾起粉笔,写了一行字,从裤袋里掏出一枚小小戒指。

  钻石不大,闪烁着荧辉仿佛折射出淡蓝的色泽,大抵是怕丢,戒身上居然还系着一根红绳,未来得及解。

  她无端想到少年时,琉璃亭下缤纷五彩,她与他玩着红绳游戏,她问他:“你知道什么叫千里姻缘一线牵么?”

  “废话,谁不知道。”小时候的沈古板还不太会哄女孩子。

  她就问:“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这世上有一种姻缘是命中注定。就像是……”

  就像是,你和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或者说,是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在这寂静的一刹那,唯有他的声音清晰入耳:“戒指,随身带着一年多,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每一个字,宛如踩着她心率的节拍,连眼睛……都要被他的目光灼红了。

  沈一拂面上沉稳,心里应该也是紧张的,否则,单膝跪下时,也不至于先把粉笔误递到她眼前。

  周围的人都在笑着惊呼,她极力屏着呼吸,看密密麻麻公式的黑板上,一字一句撞进她的眼里,她下意识拿左手按在心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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