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nbsp; 一!夜!回!春!_镜明花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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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nbsp; 一!夜!回!春!

  自打在镇子里见了春楼的紫嫣,一连几日,姜小乙都未能静心入定。

  她盘膝榻上,『摸』『摸』下巴,盯着面前的玄阴剑。

  “奇怪了。”

  她前去寻找春园真人,老道士正在后院打扫,姜小乙来到他身前,道:“师父可有空闲,徒儿有事想问。”

  春园真人道:“刻刻都闲,有什么事尽管问来。”

  姜小乙坐到一旁,讲起最近练功的一番感受。

  “这一年多一直都很顺利,但近一个月来,徒儿行功屡屡阻塞,难以精进,徒儿并未偷懒,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春园真人瞥她一眼。

  “还能是何原因,德行不足,机缘难到。”

  姜小乙:“难道是徒儿好事做少了?”

  老道:“少太多了。”

  姜小乙顿时严肃起来。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道风凉道,“做得少就接着做,修道无有捷径可言。”

  姜小乙不住点头,心里盘算着明后天再去镇子里转转,看看哪家需要驱鬼镇宅。还没想多一会,春园真人忽然道:“你下山吧,离开闽州。”

  姜小乙一愣。

  “离开闽州?师父要徒儿去哪?”

  春园真人:“爱去哪就去哪。”

  “师父是想让徒儿再入江湖?”

  春园真人甩了甩手中的扫帚。

  “闭门造车不可取,既然功夫不到,就去切身历练吧。”

  姜小乙呆呆站了好久,觉着老道士赶人赶得太过仓促,她心有不舍,不禁又道:“师父再说点什么吧,徒儿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呢。”

  春园真人回过头,微微一叹,勾勾手指。

  姜小乙上前,老道手并剑指,点在她的眉心。

  “你灵识圆满之后,失了一门胎化易形的本领,这原是得失所在的正常事理,但你我相识一场,你于为师向来恭敬尊重,半处世也不曾辱没师门,我便将这本事重新回赠于你,以表师徒之情吧。”

  日后,姜小乙离开小琴山。

  姜小乙隐约记得自己上次下山,还有个“赚钱”的目标在,可现下她对金银的欲望也没那么深了,真正的漫无目的,随走随行。

  在闽州西边的培州,她救下一伙被打劫的尚,护送们到山间一座小庙中。

  由于永祥帝时期佛教过于盛行,不少坑蒙拐骗之徒混入其中,众大受其害,所以新帝登基以来,间大为逆反,抓僧拆庙,许多佛门弟子都躲进了深山,苦苦坚持。

  姜小乙将这几个和尚送回去,庙里方丈千恩万谢,将伤员接入寺中救治。

  小庙供奉文殊菩萨,殿外贴着一副对联,姜小乙驻足观阅。

  上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

  下联:“慧生于觉,觉于自在,还是无。”

  姜小乙咧嘴一笑,道:“说得真好。”

  离开庙宇,清凉山风徐徐吹来,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姜小乙四下环顾,心境疏朗。

  她朝角落扬扬下巴,被抓的劫匪头子四肢捆绑,倒在树丛旁,颤声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啊!”

  姜小乙问他:“你老实交代,犯过多少罪过?”

  匪头苦着脸。

  “小的真的是刚上道,这做了一票就被仙姑给逮了!”

  “真的?”

  “千真万确!”匪头惨兮兮道,“新朝肃整,各地官员为讨好新皇帝,一个个都拼了老命,劫道的都没活路啦!”

  姜小乙努努嘴,这一路上的确少见匪徒,她琢磨道:“我这趟下山可是要惩『奸』除恶,积善行德的,山匪都没了,我到哪去抓恶人呢。”

  匪头一听她这话,立马道:“有一个地方!匪徒扎堆,前朝拿不下来,新朝也拿不下!”

  姜小乙:“何处?”

  “抚州呀!”提及此处,小匪头满目向往,“我是凑不齐路费,凑齐了我也想去瞧瞧能跟朝廷抗衡的‘匪都’究竟是什么样!”

  姜小乙睨他一眼。

  “你去了想干嘛?”

  匪头干笑:“不干嘛,就是看热闹而已。不过仙姑,你要是真想抓坏人,排得上号的现在都在抚州了,那地方邪门,前朝的杨亥厉不厉害?照样拿他们没办法。”

  姜小乙稍加索,对小匪头道:“今日未闹出人命,我就不送你去见官了,打断你一条手臂,以作惩戒。”

  一声惨叫后,姜小乙解开绳子,放走了匪头。

  当晚,姜小乙夜宿小庙。

  深夜未眠,姜小乙披衣起夜,站在门口。

  “……骨头要挑硬的啃,就去抚州了。”她决定道。

  她余光瞧见什么,抬起头,只见天边一道流星,由南向北,划过夜空。

  千里之外的另一座深山内,半山腰处,正在进行一场葬礼。

  灵堂搭得简陋无比,阴风一吹,木板嘎吱嘎吱『乱』响。

  门口跪着七八个人,看着年纪都不大,披麻戴孝,满脸悲痛。

  打头的一个瞧着只有十七八岁,身材瘦小文弱,梗脖弯腰,鬼哭狼嚎。

  “少爷——!你死得好惨呐!要我说就不该来这鬼地方,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呀!”

  路口有个体格健壮的山匪,闻言哈哈一笑。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还敢怪爷们的地方不行?”

  后面的人压低声音:“明书,你小声点,都被人听见了!”

  这位叫明书的年轻人甩了一把鼻涕,扯着嗓子吼:“听见又能怎样!鬼地方就是鬼地方!哎哟!若早知今日,咱们何苦来此,何苦来此啊!悔死我了!我的少爷欸——!”

  那山匪不耐道:“容你们在这办丧事已是寨主仁慈,休得拖拉!”

  明书瞪眼:“什么仁慈?我们明明交了百两银子,连口棺材也不给,这叫仁慈?!你们简直就是土匪!”

  那人哈哈大笑。

  “不然你以为爷们是什么?”

  笑过之后,拔出刀子:“再废话一刀剁了你们!快把人烧了,滚出狼头寨!”

  众人被震慑,明书更咽两声,道:“长三,跟我过来。”

  两人去灵堂抬出尸首。

  能看出这位“少爷”前没少遭罪,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浑身没几处好地方,脸肿得厉害,瞧不出具体模样,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

  们将尸首放到柴火堆上,点火点了半天也没着,山匪骂骂咧咧走来,把人推开,自己低头鼓捣了片刻,烧起两张纸。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山匪骂道:“滚开点!”

  没人回应,手还被拉着,山匪抬头:“让你们——”惊讶发现,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瞪着眼睛看着身后。

  那目光太过惊悚,看得汗『毛』竖立。

  “……怎么了?”

  这手是谁的?山匪缓缓扭头……柴火上的尸首,已半身俯下火架,冰凉的手掌拉着的手腕,披散的发间,是『迷』离的双目。

  山匪脸『色』惨白,两腿一颤,坐到地方,惨叫一声。“鬼、鬼啊!有鬼啊!”脚下连踹几步,转身跑掉。剩下那七八个人,吓得抱在一团哭了起来。还是明书胆子大一些,抻着脖子问:“少、少爷……是你吗少爷?你没死吗?”

  没人回应,那人摔到地上,看着被山匪丢在一旁的微弱的火苗,再次闭上了眼睛……

  有了目标后,姜小乙一路顺利,于九月初抵达抚州。

  她从西南方向进入抚州,路上穿越了洄州,此地杳无人烟。她原以为进了抚州人会更少,结果却大出所料,抚州百姓众多,山脚下面的城镇甚至比闽州还热闹。

  姜小乙为方便行事,进城前换了一番面貌,伪装成准备投奔山寨的流寇。她向城里打听山寨如何走,居爽快地告诉了她。

  “从北门出去,一直往前走就能进山了。”

  姜小乙牵着马离开北门,走了大概二十里,惊见一片广袤无垠的红海滩,烟波浩渺的芦苇『荡』内,千万飞鸟起起落落,雄伟波澜。

  她喃喃道:“这地方可真美啊……”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她进了山,顺着小道一路向上,半山腰处有一茶棚。时值正午,太阳晃得厉害,姜小乙要了一壶茶,略作歇息。

  整个茶棚就她一个客人,店家无聊,竟与她闲聊起来。

  “小兄弟一个人来的?”

  “是。”

  “来干嘛的?”

  姜小乙心中警惕,但笑不语。

  店家乐道:“不用如此紧张,走到这的,基本都是投奔山寨的,谁不知道呀。”

  姜小乙道:“哦?来投奔之人多吗?”

  “多了去了。”店家道,“天天都有,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姜小乙抱拳道:“小弟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了解,可否请阁下多说几句。”

  “你一个匪寇,怎么说话文邹邹的。”店家倚在桌旁嗑瓜子。“山里面十几个寨子呢,你想拜哪个山头啊?”

  “当然是最大的山头。”

  “哟,六爷的佛面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得着的,有些寨子也不收外人。所有寨子里门槛最低的是狼头寨,寨主什么人都见,但你功夫得过硬,否则容易被打死,哈哈!”

  姜小乙好奇道:“……什么人都见,就不怕混进来细作吗?”

  店家笑道:“小兄弟,此地被称为‘匪都’已有近六十年光景,期间别说细作,十几万大军放火烧山都有好几次了,又能怎样呢?”

  说话期间,外面山路上走下来一群人,前面一人磕磕绊绊,摇摇欲坠,身后七八个人追着喊:“少爷!少爷!伤还没好,你不能下地啊!”

  那人倒在路旁,明书一路跑来,将人扶起。

  “少爷!”

  面无血『色』,望向山坡外,干裂的嘴唇轻开轻合。

  明书凑近了,隐隐听到“天京”二字,丧着脸道:“哪来的天京呀!少爷,你是『迷』糊了吧,改朝换代已经一年多了,那已变成雍安城了!”

  那人眼睑微抖,环顾四周,眼神之中充满了『迷』离与困『惑』。明书哭道:“少爷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认识明书了?”

  的目光何止是不认识,像连这世间都不认得了一样。

  “你们在干嘛?”

  明书扭头,一名身穿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站在后面,正好奇地看着们。

  明书道:“我家少爷得了失心疯啦!”

  姜小乙看着怀里扶着的人,蓬头垢面,浑身是伤。她瞧着这群人怪可怜的,提着那“少爷”进到茶棚,道:“店家,来点好酒好菜,你们都歇歇脚吧。”

  店家好笑道:“你到底是不是匪,怎还做起善事了?”

  姜小乙:“要去拜山了,积点阴德,谋谋福气。”

  明书听见,忙问:“你要去拜山头?去哪里拜?”

  姜小乙:“狼头寨。”

  “哎呀呀!”明书连连摆手,“你可千万别去!那地方不讲理的,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打人,我们少爷就被活活打死了!”

  姜小乙指着那伤患。

  “被打死了?那他是人是鬼呀?”

  明书:“这……”

  难以解答。

  听着们的话,也想发出同样的疑问——究竟是人是鬼?

  问不出口,说不出话来。

  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是书的手,修长消瘦,细腻斯文。

  身边众人说得起劲,可他总觉得像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自打睁眼的一刻,便觉得自己漂浮在尘世间,看一切都是昏花的,听一切都是朦胧的。

  “哈哈!我不信。”

  有人在笑。

  “我的身手跟你们这文弱少爷可不一样,我绝不会被打死的,少『操』闲心了!”

  这人全不把外人的劝解放在心上。

  那笑声实在太过爽朗了,终于抬起头。

  那人坐在他前面,发髻高扎。

  近在咫尺,棚外日光照耀,瞧见了耳后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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