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青丝难绾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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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青丝难绾

  没错!

  霁尘剑的确劈开了石壁,何止是那处石壁,整个山体都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先是沉寂了几秒,没什么反应,而后山体就像刀切豆腐一般沿着完整的切口斜斜滑落,不巧的是苏夜站着的位置就在中间的那道鸿沟上。

  苏夜最近开始对地面产生了些质疑,不是说做人该“脚踏实地”吗?他这几日哪回是真真实实踩在地上的?

  这次也在意料之内,他又双叒叕脚下没踩稳跌下去了!

  这一点都不能怪他啊,太多出乎意料了……

  如果霁尘是个人,他一定会和它吵架吵个八百回合,怕是这个自以为是的神剑为了展现自己的神力故意露一手吧?

  毫无意外,他又双叒叕被他师尊救了。

  白若一祭出了那朵载他们来华山畿时的白莲,稳稳地托住了他。看白若一如此淡定的样子,甚至祭出白莲的速度那么及时,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苏夜疑惑问:“师尊,你该不会早就知道这剑能把山给劈了吧?”

  白若一稳稳站在莲心处,“它既然叫‘霁尘’,自然不凡。”

  什么叫它叫“霁尘”才不凡?难道不是因为它是神木且吸收了神息千年才这么所向披靡吗?

  苏夜从来都不是个思考问题过于深入的人,他也就脑子里转了一个弯,再复杂些他就懒得想了,所以也并未继续问白若一,而是喜滋滋地撕下一截衣摆缠在剑身上,而后背在背上打了个结。

  神剑的品阶过高,它没办法收到任何储存容纳的灵器里面,若是等苏夜灵脉打通,也是可以宿在契主灵脉内的,但现在还不行。

  白莲越飞越高,苏夜俯身朝刚刚离开的石洞看去,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山洞,明明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被从中凿空穿透,他们若不是修仙之人,刚刚那几次摔下去必然会摔地个粉身碎骨。

  起先在山洞里由于倒出都黑漆漆的,未知险境便不知害怕,如今眼睁睁看着那高度还是惶恐的,他瑟缩了下不敢站在边缘往下看了,一点一点朝着白若一莲心的位置挪着步子。

  白若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下险些把苏夜的魂看没了。

  辰巳仙尊一袭白衣迎着风,衣袂飘然地舞动着,肩上的沾着一点微微透出的猩红反倒趁着他薄红的嘴唇反倒给这黑白墨画添上了点彩色。他眉眼此刻柔和,没有一贯的色厉内荏,也没有习惯性拧着他那斜入云鬓的剑眉,整个人站在白莲上极为神性。

  给苏夜一种恍惚间,他的师尊就会驾着云彩飘然而去,飞升了一般。他觉得眼皮有些抽搐,脑子里过滤了好几遍的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嗓音有些暗哑,“师尊为何修仙?修仙的尽头是飞升成仙吗?”

  白若一略感有些诧异,随后释然。也是,是他这个做师尊的不够称职,少年人多少是为了个什么目的修仙的,他没问,他也就从未说过。白若一只道把他带在身边就好,至于什么由头,哪里会比师徒更合适呢?

  他对苏夜说:“你觉得修仙是为了什么?”

  苏夜一怔,随即将过往回忆了个遍,然后低低开口道:“我以前没想过要修仙,我就觉得能活下去,有口饭吃,有件暖和的衣服穿,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就好了。”要是还没有人总来打的他鼻青脸肿就更好了。

  “然后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去了钟家,姨母虽然不太喜欢我,但姨父待我很好,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不仅有光鲜华丽的衣裳穿还有很大的床很大很暖和的房间,我再也没半夜冻醒过。”

  “我小时候有个玩伴,她没有名字,她是被……”被人贩子卖进青楼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上落下了一片绿茵茵的叶子,然后我就总叫她小叶子。”

  他说到这情绪有些低靡,甚至喉头哽咽,眼眶也有些泛红,但终归还是在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后来我觉得如果我变强了,就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他嗤笑一声,自嘲道:“但其实我还是没什么目标,来修仙只是为了拔除体内不慎感染的妖气罢了。”

  说罢,他倏忽抬头,定定地望着白若一,坚定道:“我没有想过修仙是为了什么,以前是为了让自己不被欺负,现在我只是想跟着师尊修炼,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白若一安安静静听完他说的话,表面没什么情绪,心里却隐隐抽痛着,苏夜这些话说的云淡风轻,所有的苦楚隐瞒的很透彻,但他白若一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徒弟在遇见他之前吃过多少苦?

  他那日在寒潭中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苏夜背上那如蜈蚣攀爬一般的伤疤,刀刀深刻入骨……

  再说他收苏夜为徒之后第二日就将其抽地皮开肉绽。

  他难道不恨自己吗?是恨的吧?

  毕竟白若一曾亲眼看见苏夜胸前心脏位置那处菱形的剑刺痕迹,若不是恨的彻骨透魂那伤疤也不至于跟着灵魂托世,来到一具全新的身躯上。

  他自觉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上辈子他没教好他,宠着他溺爱着他,到头来却毁了他。这一世,他想严格一些,从一开始的源头就遏制住错误的开始,只要苏夜动了一丁点儿邪恶的心思他就狠狠责罚他。

  白若一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他要怎么样去做一个师尊?除了体罚他该怎么去教育他?

  他想起之前有意无意找君撷仙君讨论过,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君撷说:“你就当孩子们的内心是一片肥沃的土壤,这片土地如果不种花,就会长满杂草。”

  他要如何在苏夜心中种下花?种什么样的花?

  他依旧不明白……

  但他此刻看着苏夜冲他睁大了眼眸,那里面恍惚是揉碎了的星河,泛着点点星钻,底子是静谧又绚烂的蓝黑色。

  “现在我只是想跟着师尊修炼。”少年的话又在耳边缭绕了好几圈。

  白若一觉得自己灵魂都在怦怦作响,他以之前用过的方式,伸出手盖在苏夜的脑袋上揉搓着他额前的碎发,顺便也遮挡住那望得他灵魂颤动的灿若星河一般的眸子。

  他轻咳一声道:“每个人修仙都有自己的原由,为师以前为的是‘兼爱天下,不负众生’。”

  “那现在呢?”

  “现在?苏夜,你可知真正能守得住天下众生的是天下人自己。每个人若是都能守得住自己想要守住的人,那天下也就守住了。”

  “……”师尊说的好深奥,听不懂,但必须支持对吧?他想了想双掌一合,噼啪鼓起掌来。

  白若一:“……………………”

  “……呃。”苏夜有些尴尬,忙撤下鼓掌的双手藏在身后,生怕白若一一个不高兴给他把手剁了。

  白若一其实并没有那么凶悍,可苏夜总是觉得很怕他,骨子里的惶恐,透过灵魂的颤栗。

  苏夜忙找个话题掩饰尴尬,“那师尊,真有人飞升成仙吗?您修仙了两百多年,大概吧,您没想过要飞升吗?”

  白若一道:“人间不好吗?”

  苏夜连忙道:“自然不好,人间太苦了。师尊,我曾经听一个话本说,有一恶人死后入了幽冥,经历了十七层地狱的油锅刀山,到了第十八层地狱门口时,冥差说:‘欢迎来到人间’。师尊,你说这故事好不好笑?”他说完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

  白若一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站着,垂及脚踝的墨色长发因风舞动,不停地缠绕着他的足踝,那长发仿佛才是拴住白若一脚踝的锁链,阻止了这个神祇的飞升。

  苏夜发觉白若一之前束发的白纻此刻作为武器缠绕在他手腕上,他的长发没了束缚愈发乖张地胡乱舞动着,让苏夜看了有些害怕。

  他低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扣,那是一年前他为了逃避小黑屋的禁闭逃下山去顺便买的,当时只是觉得这枚银丝缠玉扣很适合师尊,他搁在怀里整整一年也未送出去。

  他捏了捏喉咙开口道:“……师尊。”

  白若一:“嗯?”

  苏夜:“我……我、我想送你个东西。”趁着白若一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连忙抢道:“是这样的,您收我为徒教我修行,又送我冰绦,几次救我,我……我觉得我应该报答您。”

  他忙递出手中的玉扣道:“这个,这个送您。”

  那枚玉扣通体雪白,其形如双燕翻飞,银丝缠着羽翼勾勒地极为精致。

  白若一愣怔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在袖中轻轻点了点,不知该不该拒绝还是应该接受?

  作为师尊怎么能收徒弟的礼物?

  前尘往事的回忆中,他总是溺爱着他那小徒弟,要什么给什么,但翻来覆去的前世今生,他从未收过谁的礼物,小徒弟的也好,外人的也罢。

  他伸出手险些要点在那玉扣上了,却忍不住戛然而止。

  苏夜笑嘻嘻道:“是我愚笨了,这里没有镜子,师尊自己束发当然不方便,我来为师尊束发吧!”

  这些话溢进白若一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好似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待再清晰时,他听见苏夜说:“师尊,您坐下吧,我……我够不着。”

  少年人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站在白若一身边也不过就到他眉眼那么高,虽然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可举着手为白若一束发还是颇为费劲。

  白若一也不知自己是被什么给蛊惑了一般,竟然真乖乖地坐下,任由苏夜给他束发,他坐下后,那墨色长发便铺撒了一地都是……

  苏夜在白若一背后跪坐,捧起长发。他小时候给小叶子扎过发髻,后来在江南经常进出烟花柳巷,熏染之下多少是懂一些束发的花样。

  白若一的头发虽然很长,但手感顺滑,没有一点打结,苏夜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头发里,一下下梳弄着,苏夜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从漆黑的发丝里穿透出来,觉得奇妙极了,手感太好了!

  不多时,苏夜勾勒起白若一左右两鬓的几缕头发,松松地绾在脑袋后面,用银丝缠玉扣固定好。

  他觉得自家师尊的容颜就是最好看的了,任何繁复的装饰都太过多余,简简单单几笔勾勒,便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墨色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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