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君是自可留96_君是自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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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君是自可留96

  留守阁中的石鸣彦前些时日便打探清楚,寒炤阁已经成为空壳,阁中死士仅剩十五人,其余全部被万俟易派出。而派出的那些死士,除去行踪不明的二十六人,全部已被灌下散功药物,由武功深不可测的邱平壑看守。

  另一位深得重用的心腹手下——庆问,则受命调遣所有阁外人手,潜伏、等候在寒炤阁外的群山掩护中,为的是要防止不知行踪何处的靳成秋在最后关头突然出现,乱了计划,扭转势局。

  永荆,自然就留给了正在吃小笼包的两个人。在众多名门正派都盯上寒烟教的当下,夺取寒炤阁阁主位置根本不足以保证什么,更重要的是让寒炤阁与寒烟教彻彻底底撇清关系。

  寒烟教被前朝宝藏风波闹得应接不暇不假,可究竟人手多少,实力如何?全皆为未知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未知,便意味着风险,此次看似万全的计划实际上凶险非常。

  胜,则生;败,则亡。至于权势与所得,不过都是后话而已,人若连性命都保不准,还用什么谈那些?

  “属下饱了。”因为吃饭时候看地图耽误了时间,衍墨吃得慢了点。身旁之人,早就已经放下筷子。

  “你去收拾些药物,我去把给各派送信的事吩咐下。”闻言站起身,万俟向远目光温和地交代着。其实,方才他就可以去找钟修安排送信事宜,但为了多看身边之人几眼,便没有离开。

  此回与寒烟教对决,即便做好详尽准备,始终也胜负难料,生死难料。倘使有多几月的时间,便可打探清楚寒烟教底细,为行事添上几笔胜算。可京城里瞒天过海的骗局不容许他等,被控制住无法回寒炤阁复命的死士不容许他等,竭力拉拢权势与靠山的寒烟教亦不容许他等……

  而让他将隐忍数年布置好的计划鲁莽提前的人,其实就在他身边坐着。

  身旁的人许了他生死不离,他则许下个一生一人的承诺。

  承诺并非要不惜一切去维护,这道理他一直明白,也以此利用过不少人,用完之后多数是覆手把先前所下保证全部推翻,该灭口的灭口。

  不过,一生一人的话,他确是认真了。那是他第一次许给身边的人什么,也是能许给那人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而且,他至今记得身边之人听到那话后的样子,惊愕、喜悦、又带着些隐藏不住自卑与不敢置信。

  承诺何以坚不可摧?便是要人去守,去维护。所以就算要冒生死风险,他也愿意试一试。

  那句至死不离的话里,隐藏了太多东西,他是真的负不起。

  “主人?”衍墨拿起桌上帕子擦着嘴,见说要去吩咐事的人一直未离开,不禁感到疑惑。

  这一看,便将一路上两人默契掩饰好的忧虑与担心看破了。

  衍墨放下手里帕子,走到站在门边的人跟前,停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属下过去听人说絮饶城郊聚鱼潭奇异非常,每每夕阳落山,潭中鱼群便会齐齐跃出水面。日后主人陪属下去看看可好?”

  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眼前人环住,万俟向远着迷一样倾首印下几个吻,眼里尽是不愿掩饰地温情与眷恋。

  “等处理完寒烟教的事,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难得大方地启口就了不住厮磨的唇舌,衍墨阖上眼,轻叹着环过去。

  只要有了顾念,就会生出担忧与后怕,即便两人都闭口不提。压抑沉闷如同一场浓雾,来了便不肯轻易退散,直至两人到达要去的目的地。

  何为潺潺碧水绕青山?只消置身一处放眼望去,情境皆可瞻得。极南之地的树木,是真正的参天巨树,花草也是别处少见的奇花异草。林中鸟雀想是种类繁多,叫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美妙得让人驻足不忍惊扰。

  仙境二字,真正当得。

  只只可惜,来的人俱不是为了欣赏美景。

  不远处的密林里,一十二个人三三两两分成堆,究竟是不是“一路人”,明眼可察。

  衍墨藏身在棵高树上,朝身边人递个眼色:“那边,左侧四人是云龙门的弟子,中间坐着的五人是重水派的弟子,剩下的是漠北三刀客。”

  万俟向远微微颔首,使力把人扯进怀中,朝远处就地休息的几人细作观察。

  漠北三刀客如其名,统共仅有三人,杀其中一二就算挑起事端,也闹不成气候。重水派在中原名望非凡,掌门徐啸却阴险沉稳,失一两个弟子根本不足令其恼火得至将精力从宝藏转移到报仇上。

  抬手往左边拿水袋喝水的四人身上一指,万俟向远开口:“杀一个,多了反而容易引人起疑。”

  生死难料的对决前,确是片刻相处都叫人想要珍惜,衍墨顺势靠过去,垂手搭上腰间胳膊,点头表示明白。

  “待会看看他们是否分头行动再动手,青兰姑娘说了,云龙门的人行事嚣张,不只这组,其余弟子也常常与人起争执。”

  “也好。”

  万俟向远答应的话刚说完不久,云龙门弟子便相当争气地找起事。

  “喂!”一个紫衣凤目的云龙派女弟子把水袋往腰上一别,不怎讲理地冲其他人道:“一会儿我们四个人继续往山上寻,你们去四方山脚树林里找找。”

  利益攸关,听的人势必难以高兴。不过重水派几位弟子精明,默契等着沉不住气的三刀客上前理论。

  “凭什么你们上山,要我们在山脚找?当我们是傻子不成?寒烟教岂会窝在山脚下!”一个热得赤着膀子的络腮胡大汉迈前一步,手里弯刀凶狠指向说话女子。

  紫衣女子极度蔑视地嗤了声,不屑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还想找寒烟教?别闹笑话了,就算找到也得被人灭口。”

  “你!”漠北大汉生性直爽也要面子,当然经不起此般侮辱,下一刻便大喝出声,欲要用真功同其夫比试一番。

  “大哥莫要跟这小婊子一般见识!”两个穿着相似衣衫的彪形大汉赶紧上前把人拦住,拖到旁边去降火。其中一个稍微有点头脑,回头看了眼把他们当刀使的重水派弟子,可终究只能忍下气。恨是恨!但谁叫他们武功确实不行,根本打不赢云龙门的弟子!

  适时的,重水派五人中年龄较长的弟子站出来,看似公道的说着:“苏姑娘想必是心直口快一时心急,只想着寻找寒烟教为武林除害没有考虑周全。这山上之大,你们四人哪里能找得过来?安慈大师本就吩咐我们要一同行动,咱们如此分头寻找已经违了当初约定,要是再碰巧遇上什么麻烦,到时可不好交代啊。”

  紫衣女子当然明晓说话之人居心何在,正待反言相讥时,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回头一看,正是她大师兄。

  高身的白衣男子绕到女子前面,对说话的重水派弟子笑了笑,和气地启口:“燕大哥说得不无道理,只有我们几人上山确实不妥。即便于危险不顾,也难以找得过来。不若我们九人一同上山,这样也好早点知晓寒烟教究竟在不在此座山中。”

  年长的重水派弟子在心里暗骂了句,聪明得见好就收:“如此的确不错,咱们现下就分头上山。你们去东南两面找,我们去西北两面找。”

  “凭什么我们要在山下找!”刚刚被两个兄弟拖走的漠北大汉噌的火气,立刻怒得目眦欲裂,推开身边兄弟冲上前。

  重水派弟子虽也在心里不屑,可都没有说话,俨然想把不怎么烫手却很粘人的山药扔给提出此主意的云龙门。

  “三位莫急,听我把话说完。”一脸正人君子模样的高身男子并不着急,用话先压住对方士气,才说明:“咱们无非是要找到寒烟教为武林除害,万万不能因此伤了彼此间和气。寒烟教位于山脚附近的可能虽然不大,可总不能就不查找了。你们三人先在山脚找几日,若三日后确定没有,就同我们一道去山上,如何?”

  三日?黄瓜菜都凉了!面红耳赤的大汉刚要张口骂人,就被身后老三捅了把。身后的老三在他们三人中年纪最轻,头脑却最好使。被这么一暗示,他便忍下怒火,没作声。

  “山脚下树林再广,也用不了三天。给我们两天时间,如果找完后确定没有,就同你们一样到山上找。”之前回头看重水派弟子的汉子站出来,一点不肯退让地提出要求。重水派和云龙门都是江湖中有声誉、有名望的门派,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法与之硬碰硬,唯一能做的便是退而求其次,再另想些别的主意。

  重水派的人听后当然不乐意,可为明哲保身起见,只能忍言不插手,全看云龙门的人如何决定。

  而高身男子见重水派的人只想捞好处,不想得罪人。竟一赌气,真答应了:“那就这么办,咱们现在便分头行动。”

  早先被女子嘲讽一顿,火气仍旧未消的大汉听自家老三争取半晌只弄来一天时间,立马又发火:“别他妈的仗势欺人!为什么我们要等两天?!”

  “大哥!”老三上前急忙示意身后老二一眼,两人一起半拖半拉把人架到旁侧树林去了。

  剩下几人脸上显出点不屑,转身各自往山上出发。

  在树上看热闹的两人互望一眼,跟着漠北三刀客进入树林。

  会盯上这几人,是有所考量的。衍墨昨夜里看人手分布图那会儿,就已把各种计策在心里翻来倒去重复了好几遍,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前方,还怒红着脸的大汉满心愤恨,往块空地上站稳,大喝:“早晚把那小婊子的嘴给撕烂了!”

  排行第三的漠北汉子摇摇头,对这般冲动的表现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大哥,咱们只有三个人,要忍!云龙门和重水派虽说行事嚣张,却也是真正有实力的,自然会不择手段寻找寒烟教所在,到时候咱们只要跟得紧,就不难趁机捞到好处!”

  气呼呼的大汉啐了口,显然也明白以三人之力根本无法独吞前朝宝藏。

  老二见自家大哥被劝住脾气,赶紧插进话:“那咱们就赶紧去找!不然两天过去找不完,那些个王八羔子们还得嚷嚷。”

  “二哥,根本不必找。”老三朝说话的人摇摇手,神色轻松地解释:“寒烟教藏了这么多年都未被发现,怎可能是在山脚这种随时会被翻个底朝天的地方?”

  老大听完有些沉不住气:“那咱们不找做什么?”

  老二满是算计地笑出声,徐徐讲着:“前几日咱们在西边山谷中连夜寻找十分疲累,现在正好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等他们走远点,咱们就偷偷到山上去。”

  “嘿嘿!老三,还是你聪明!”老大闻言立马消火,抚掌畅笑几声,大步去寻找歇息的地方,“走!咱们找个阴凉地坐会儿!”

  衍墨看戏似的挑起眉,默默把玩着手里装有迷药的瓷瓶。

  万俟向远在旁边看得好笑,不禁上前在他腰上捏一把,压低声音明知故问:“难不成要陪他们一同睡过去?”

  衍墨听后眨眨眼,不紧不慢摸出个更小的白瓷瓶,倒出粒褐色药丸放入身旁人手心,又自己拿出粒送进嘴里。

  但还不等他咽下去,就觉腰身被揽住,嘴唇也被两片柔软覆上。

  然后……嘴里被舔了几口,药丸就没了。

  愣怔稍散,衍墨暗暗在心里咬牙,暗悔没把能叫人不举的药先放进嘴里。

  所谓正事当前,点到即止。万俟向远转瞬又恢复成正经样子,指指树下席地而坐的三人,示意可以下手了。

  难怪今日中邪似的非要往树上藏!抢过身边人手里药丸吞下腹,衍墨狠狠剔过去一眼。愤愤转身握着事先引着的火折子,拿迷药往上撒了点,紧接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随风缓慢散入树林。

  等了会会儿工夫,衍墨挣开身后又缠上来的胳膊,率先轻身跳下树。思考片刻,解下三刀客中老大腰间的弯刀。

  真是一日比一日嚣张。颇为纵容琢磨着,万俟向远撇撇嘴角,紧跟其后往上山的路掠去。

  ——山腰,又是树上。

  衍墨掂量着手里碎石子,刚要朝树下掷去就觉手腕一沉,被人按住了。然后树下边有人起了个话头,传来一阵人语声。

  “大师兄,你说寒烟教会在这山上么?永荆周围山这么多,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之前蛮横非常的紫衣女子边仔细四处打量,边幽声嗔怨。

  “是啊,大师兄,万一要是在别的山上被其他门派先一步发现,这可怎么办?”与高身白衣男子走在前面的青年咧咧嘴,担心地挠着头:“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鹤渊派掌门带着两个弟子已经消失三日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甩下其他人自个去找了?”

  “我看有可能。”后边,一个壮实男子闷闷念了句。“当初安慈大师提出分组寻找,就属鹤渊派闹得最厉害。这不没多久,就又使出新花招了!”

  “就算有可能,咱们也不能在毫无线索的时候乱来。师傅已经交代了,让咱们先如此找几日试试,尽量不要得罪少林寺的和尚。”被唤作大师兄的高身男子绞着眉,同样很担忧。

  树上,衍墨几乎克制地不住绷紧身子,眼睛满满染上亢奋神采。人手分布,早在昨夜就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鹤渊派掌门与两个弟子在同一组,找的正是那座尽是活水溪瀑的山!

  忽地,手腕被人敲了记。衍墨猛然从思绪中惊醒,记起当前该做的事。

  悄声收回敲人的手指,万俟向远刚欲低声询问身旁人准备如何将人单独引开,就见石子迅势飞出,砸到个矮树上压弯一根枝条。不待他反应过来其中门道,就听“刺啦——”一声,紫衣女子整个白皙后背都裸露出来。

  死寂中,万俟向远觉得自己眼角跳了跳。

  “啊——!”被树枝刮破衣衫的女子惊慌惨叫着,手忙脚乱地去扯身上不住下滑的布片。

  其余几人,表情也是相当精彩……

  先是——走在后面的壮实男子大张着嘴,眼珠子就跟生了根似的,直直盯看傻了。

  再是——走在前面的两人戒备转身,在确认不是有人来犯后,一人涨红了脸,一人铁青了脸。

  铁青着脸的,自是被几人叫做大师兄的男子。只见他箭步急迈,迅速扇了后边快要流出口水的师弟一巴掌。

  “啪——!”

  随着这声脆响,另一个红着脸的弟子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看。

  “师妹!”那大师兄万分紧张,立马脱下自己外衫,给女子递去,“快披上。”

  女子眼眶忽然红起来,恨恨瞪了眼身后师弟,急忙披上衣衫站到旁边。

  “师、师、师姐!我不是……”

  “闭嘴!”

  脸上肿着个巴掌印的男子张口刚要解释,就被女子凶狠地吼回去。

  “我真不……”

  “好了!”这回出言喝止的是铁青着脸的大师兄,他目带为难地偏开脸,对着女子说道:“师妹,你先回去换好衣裳再来找我们,如何?”

  郎情妾意?万俟向远在心底哼了声,一侧身就发现身边的人直直盯着下面,半点表情没有。

  也……看直眼了?

  最初,仅是个玩闹想法。可忽然就记起身边之人的确没和女子怎么样过,要真是对女子看直了眼,看上了眼……

  莫名的危机感生起,万俟向远蹙起眉,伸手在衍墨肋下狠拧。

  “还要看到几时?”

  紧要关头衍墨当然不会吭声,不过仍旧不怎么高兴地斜看过去,有些被疼恼了的模样。

  “还没看够?”有个人,开始较真。

  “看什么?”被问的人,不明白。

  嗯?万俟向远悄然反应过来,方才身边人目光发直的样子根本不是看直了眼,而是在想几人提起的,鹤渊派的事!

  “没什么……”赶紧的,把醋坛子收拾好,藏起来。

  眉宇间纠成一团,衍墨甚是不能理解地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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