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君是自可留84_君是自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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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君是自可留84

  最后陆闻竟不带低耗轻视地朝衍墨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出声招呼,但对个王爷来说,这一举动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青兰在旁侧本还高兴着,可见陆闻不顾身份朝衍墨主动招呼,立马恨屋及乌,朝笑而不语的浩玉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没了方才热情劲。

  不解地回了礼,衍墨没什么表情地站回万俟向远身边。

  能征战沙场、权倾朝野的,必定不是只会寻欢作乐的甩手王爷,但几次遇到,面前的人却始终让人难以相信所看与所闻的是同一人。

  “及午日炎,几位不如到船上一叙?”陆闻侧首而视,瞧着浩玉逢见几人心情不错,不由也跟着弯起嘴角,出言相邀。

  被贬了贱籍送去青楼还能做个清倌,自离不了青兰帮助,而能让浩玉告之实姓的,必也不可怠慢罢……

  “如此便叨扰了。”错把衍墨的盯视当成了兴味,万俟向远收回婉言拒绝的打算,客气一句顺情应下。

  难不成二人过去相识的猜想匆匆在脑子里划过,衍墨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动声色跟在后面换了船。

  香茗小点,金石丝竹,且还有个朝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不惜屈尊降贵,顾念着气氛言东谈西。万俟向远一行人,自是乐得享受,船上气氛,也十分之融洽。

  “漠城北,霄云山鸟鸣涧中四季如春,一年到头花开不断,便是之中溪流也尽带花果甜香。若是再深入些,还可寻到处村落。村中人数概百,世代皆居于山中不与外交,俨是处桃源美地,叫人流连忘返。”

  “若真如陆公子所言,倒是当得上桃源二字。”笑着饮下杯中梅杏薄酿,万俟向远对这于大江南北胜景、民俗皆能侃侃而谈的宁远王爷更是刮目相看。

  权势过人、钱财不缺,四处游历非属奇事。但连山沟、荒地之类都一一到过的,怕就十分少见了。

  难不成当年立下赫赫战功,英勇退敌助皇帝坐稳帝位不久便离开京城一去不归的宁远王爷,是一头扎进了荒山野地里?

  当真是个怪人……

  暗暗在心里腹诽了句,万俟向远端起玲珑青玉杯,将其中美酒悉数送入口中。淡薄不失余味,梅子与杏子的香气恰恰搭配得相得益彰,好酒……

  “漠城北?!”默声良久的邱老头终于闷不下去,满脸无法置信表情地怪叫了一声。

  “正是”未对这失礼喊声表示出不满,陆闻轻颔下颚,表示确定。

  “小子,你可莫要偏我!我在那儿住了二十几年,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鸟鸣涧?!”邱老头瞪起眼,一副认定眼前人信口胡扯的凶恶模样。

  “二十几年?”如是呢喃一般,陆闻看着对面老头出神地重复了一遍,面上忽而现出几许落寞神采。

  此桌坐的皆是精明人,自然发现了气氛中的变化,是以都默契地缄默不言,等待不知神游到何处的人回神。

  “那前辈……必定是不凡之人。”最终陆闻笑了笑,打破短暂的沉默恢复之前谈笑风生。

  但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令邱老头险些被口中茶水呛到。

  “你、你、你这小子……”你了半晌,最终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就在几人同品味着那话中深意时,几个伶俐侍女从外面走进船舱,将各式精致菜肴一一摆放好。最后却未急着退下,而是端过另一个木盘,将碗飘着淡淡梨花香的莹白米粥端到衍墨面前。

  “公子,梨花笋片粥。”

  这是……?

  衍墨见此一怔,随后又顿然明了过来,便点头朝着坐于主人位置的宁远王爷示谢。

  船上那番折腾,竟是早被看了去……

  授之理所当然,受之心安理得,原本略献殷勤、突兀的行为恰被衬得刚刚好,陆闻不禁在心里赞了几句。

  沸水过喉必然吞咽困难,粥食相对就易入口些。万俟向远与邱老头当然是乐见至极,且齐齐对这陆王爷生出几分好感。

  谈笑六人,同桌而食。

  没有试探算计,也没有虚与委蛇,把个时辰的午膳用得可谓宾主尽欢。是以万俟向远在回去路上暗暗比较着陆闻所道的各处胜景、趣闻,竟懒得再同闷不吭声的青兰浪费口舌。

  事成与否尚不能定晓,这时却满脑子尽是之后游玩事宜,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可无论如何压抑,又都不见几分成效,真正恼人!

  这般情境直持续到一行四人回去院里,看到院中落的两只苍鹰与一脸有话要说的钟衡,才作结束。

  “丫头,那栗子糕好吃,快去给我买些回来,还有燕回糕!我徒弟爱吃!”邱老头精明得很,见这情势立马开始使唤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的青兰。当然,也不会管这院中正主高兴不高兴。

  卖栗子糕的在城北,卖燕回糕的在城南……摆明是在支人,而且还是长久的支人。衍墨略带为难地蹙起眉,悄声打量向万俟向远,待看清那面容上的无所谓表情,才算放下心。

  “知道了,知道了。”低头恹恹应着声,青兰一脸不乐意地又往门外走,压根没指望谁来替她说句公道话。反正京城留不久,再忍几日便是……

  “少阁主?”心里终究存着疑问,钟横试探般开口。若他没有理解错,这是打算……不再重用与信任青兰了?那庆问日后岂不是也不得重用了?

  未有确认或否认,万俟向远摆摆手,迈步进入旁边敞亮小厅。

  “今日可有消息传回?”

  “是,皆有消息传回。”多少已经有些明确,钟横看眼随后走入厅中的衍墨,朝之点一点头。

  扪心自问,相较于被庆问宠坏的青兰,他倒觉得眼前这人更能让人放心。

  至少,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且置身危难,还能成为助力。

  “少林寺安慈大师传讯,已经带领武林各派掌门与弟子秘密前往永荆。庆问那边也一切顺利,只是行事至今恐怕已经引起阁主与靳管事注意。阁主或许忙于相助寒烟教脱不开身,但靳管事,就不好说……”

  庆问办事再小心,也始终受武功限制,倘不慎与靳成秋正面对上,必定会成为麻烦事。万俟向远喟然叹口气,找不出应对法子,只得先问别的:“永荆可有消息传回?”

  闻言低了低头,钟衡尽职尽责地回报着:“永荆依旧前赴后继去人不断,山里不时会现些尸首,与之前并无太大异常。但若留意观察,便可发现不少门派已经联手,多人一同进山,且夜间轮流布人值守,寒烟教所受威胁必定只增不减。而南方昀黍连同接壤几国不断挑衅生事,战事已然近在眼前。朝廷想必也是因此次打上前朝宝藏的主意,妄图拿此消去战乱损失。从近日来打探回的情报来看,朝廷干预之心十分坚决,若再无人站出阻拦,不日便会派兵去永荆。”

  “盛世当前,坐着龙椅的那位又甚得人心,如若没个起头的,怕是不会有人敢站出唱反调。”自己在心里琢磨着,万俟向远低低念了句。

  “少阁主所言极是。”巧妙顺着话头接言下去,钟衡连同要禀的一同讲出:“属下日前派人打探,所得消息与少阁主推测的十分接近。罗宰相只能不贤,私心甚重,受贿敛财十分放肆。当初若非宁远王爷不知何故离京一去数年,皇帝必不会重用于他。而眼下宁远王爷回京,皇帝自不能容罗宰相再独揽大权。罗宰相与寒烟教何种关系虽不得详晓,但也无非是担心皇帝起了杀心,才应下这门婚事给自己留条后路,……相对,也冒险站出做那第一个唱反调的。”

  只能背后操纵的挫败、制肘感觉着实使人难以舒服,万俟向远闭目独自思考着对策,一沉默就是好久。

  若是能脱身前去任意一边,都会对成事大有帮助。

  但却……

  “主人觉得邱前辈是否可用?”衍墨显然也在犹豫,以致口气都不十分确定。面前人的戒心极重,这点他清楚。况且这次又关乎身家性命,成败皆在一举。

  “你觉得?”可用与可信相差甚远。万俟向远不像在质问或苛责,只是自然而然反问了句,其间信任不言自明。

  “属下以为……可用。”这话很逾矩,但真正合乎规矩的那些好似已经不适合再这人面前说了。衍墨闷闷想着,心里益发溢出许多温温热热的不明情愫。

  从生死不由自己的死士到现在,好似得了太多……便宜?

  “钟衡。传信钟修,莫要急于探查寒烟教所在。”寒烟教当下草木皆兵,霍然用传信竹筒还不知会引来何人,倘凑巧是武艺高强的,必会招来麻烦,更别提什么跟踪。

  “是,属下立刻去办。”钟衡迈前躬了躬身,从小厅之中退出去。

  “可为难?”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人,万俟向远随口问道。小事上算计的也就罢了,这事要用邱平壑,绝不可能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若是为难,据实以告也没有所谓。”

  “嗯?”衍墨恍然抬起头,尤未从沉思中回过神。

  “邱……”准备好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哐当作响的院门生生搅得无法继续。

  “向远哥哥!”院里,青兰左手提着几个纸包点心小食,右手里攥着只鸽子急急吆喝。

  向远哥哥四字犹像是处机关,万俟向远乍一听到便紧紧皱起眉,脸上表情顷刻从暖风徐徐的孟夏转至严寒隆冬。待叽叽喳喳的人走进,温和神色已经收得丁点不剩。

  “咳——”衍墨从方才起就盯着面前的人,对这变化自然看在眼里。于是急忙将笑意转成声干咳,挑挑眉毛不动声色站远一步。

  “何事?”连教训都懒得,万俟向远不冷不热问道。

  “去买燕回糕恰要从宰相府附近经过。”炫耀似的抓着手里信鸽晃晃,青兰把张字条递过去,“路过时刚好看到有东西从中飞出,捉了一看发现只传信用的鸽子。”

  万俟向远伸手接下纸条展开扫了眼,脸色登时回暖:“青兰,即刻启程,循信鸽所飞路线看看是何人接手!”

  “……是,我去。”老远从洛雁城跑京城来不但吃了一肚子气,还要追着只畜生到处跑?青兰应的十分不痛快,但碍于正事当前,也不敢真正使性子推三阻四。最终满脸别扭地怨叹口气,攥着手中只信鸽转身去厢房里收拾东西。

  “主人的意思是……”衍墨望眼纸条上的字,眼里疑问尤加严重。

  ‘罗某人已恭候令公子多日,还望阁下务必守信。’

  婚事倘若定下,罗宰相势必力阻朝廷派兵永荆寻找前朝宝藏的事,到时寒烟教忧虑获减,岂不是不利成事?

  而且眼下庆问那边尚需时日布置,婚事能拖一日便可得一日利。

  为何在这种时候看到纸条,会……心情不错?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万俟向远耐性十足地解释起来:“既是传信父亲,可能无非有二。一者,直接传去永荆父亲手中。但信鸽飞行不快,罗青连这几日都等不得,必定不会容信鸽漫悠飞去永荆,中途必定有人接应。寒炤阁的人,寒烟教的人,接应之人只会是二者其一,因此从中大有机会探出有用消息。二者,传信给靳成秋。除却父亲,寒炤阁中能做主的仅有靳成秋,眼下若能借此知晓他置身何处,对成事也是十分有利。”

  但那表情……

  细细琢磨着万俟向远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衍墨隐隐觉得还是有些奇怪。

  “再者……”尤沉浸在不错的心情当中,万俟向远以手指闲闲点着梨木桌面,“能赶走青兰,确实不错。”

  无声抽了下嘴角,衍墨站立许久也未能做出其他反应。

  这简直……

  伸手轻轻把人扯到跟前,万俟向远笑着印下个吻,“去和邱老头说说,要他帮忙照看下庆问那边。计划中的许多,一遭说了便是,省得日后他知晓时嚷嚷个没完。”

  “是,属下明白了。”嘴交被磨蹭得微微发痒,衍墨禁不住抿唇舔了下。

  哪知,这不经意的动作顷刻间引来身旁人低低一声吸气,随后便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

  总之,待邱平壑见到自己宝贝徒弟,已是日暮四合晚膳前。

  ……

  为青兰苦行拖延了七日,万俟向远终于前往宰相府拜访。但却带了衍墨同行,且前一日还特意去城中买回件水青色衣衫。

  因此这会儿宰相府下人眼中所见,便是两个概似友人的年轻公子……

  “二位公子请稍候,奴婢马上去请我家老爷。”听出了话中身份暗示,机灵的丫鬟立刻往厅外走去。

  “主人……”微微带着咬牙切齿的音调,衍墨终于忍不下去已经进行了一路的视线亵渎。

  “以后便这么穿罢。”极不识趣地笑了笑,万俟向远越发放肆地上下打量。

  但好在没过多久,年过半百的罗宰相就走来替衍墨搅了这渐渐暧昧起的气氛……

  “二位……”半眯着眼打量一番,罗宰相最终堆笑看定万俟向远。“万俟贤侄可让我好等啊……”

  为“贤侄”在心里哼了声,万俟向远望着几步外略显富态的,带着一身官腐气的中年男人文绉绉客套起来:“路上小侄友人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耽搁了数日行程,还望罗伯父见谅。”

  “这位公子是……?”闻言将视线投到衍墨身上,满面精明相得罗宰相心里诧异不小,却也未多戒备。万俟易他见过几回,俨然是个谨慎之人,绝不会安排不能放心的人一同前来。

  “在下姓李。”实在诌不出省么姓名,衍墨只得将弃了八年的姓氏重新找回。“见过罗宰相。”

  “好!果真后生可畏,非虚言也。”官场待惯的人,于这些场面话、客套话,可谓张口就来。罗宰相落掌拍拍衍墨肩背,便招呼着二人坐下。

  “万俟贤侄入京可有住处?若是无处落脚,不妨住到罗府,总之日后也是一家人。”说完呵呵笑了几声,罗宰相不着痕迹地将话带到正题上。

  “多谢罗伯父惦念,小侄已寻到处落脚之地。”到此把客气话一收,万俟向远也开始谈起此行目的。“倒是入住头一日便闻人说起罗府两位小姐天姿国色,仪态万方,连现今正得圣上恩宠的瑜音皇后都能比下去。”

  这话并非毫无根据的溜须拍马,早先钟衡调查回的消息中,确是有提过罗府两位小姐姿色过人,但究竟是不是真正倾国倾城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即便真是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人物,也与他万俟向远没有多大干系。

  他旁坐这人,怕是已够他看到白首之年……

  “贤侄谬赞,谬赞了!”位高权重加之膝下两女确实貌美,因此称赞可说早已听到耳麻。但这句连皇帝一并踩之脚下的称赞显然与众不同,听得罗宰相欣悦不已,就连数日上朝时受的闷气也随之消去大半。

  依旧是礼貌的七分笑意,万俟向远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以为但笑不语的人是在顾念礼数,罗宰相抬手摸了摸下巴,牵出个话头:“不若此刻约下时间,改日贤侄与小女秀虞见上一面。”

  “自然是好……”让脸上笑意再增两份,万俟向远暗怪自己是否表现过了头。要知眼下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前未曾见过面的也大有人在!

  而这次,不过是个互相得利的协议罢了。

  悄声扫眼旁坐神情淡然的人,万俟向远愈加谨慎应对起来……

  “二位公子慢走。”得了自家老爷吩咐,府中新当值的管家恭恭敬敬将两人送到门口。

  “可要顺道逛逛?”担心那些话里话外的暗示听得身旁人心里生堵,万俟向远还未迈出大门,便开了口。

  但不等他再想什么,也不等身旁的人回答什么,两人脚下同时一顿,都未有料到这趟宰相府之行还能碰到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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