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页_姝色+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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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周遭仆婢屏息凝神,只觉萧王真如谦谦君子,和气体贴,待新妇无微不至,羡煞旁人。

  阿姝僵直着身板,心中腹诽,若当真关心她是否习惯,何不用饭前便问?然她面上仍打起精神笑应:“一切都好。大王,日渐高,陛下还有召,还是早些去吧。”

  这是忍不住,要下逐客令了。

  刘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施施然起身,临行前,仍不忘嘱咐:“我亲属尚在东郡,家中暂无亲长需服侍,姬于府中自便,就当是在邯郸家中。”说罢,披衣而去。

  阿姝只觉浑身战栗,即便早知他为人,今日仍不绝要感叹——这人也忒能忍了!往后每日对着这笑面虎,她该如何是好?

  待人离去,雀儿小心翼翼凑近:“阿姝,方才萧王那样体贴于你,想来昨夜应当一切都好吧?”她终是不能忘昨夜出屋前,萧王不假辞色的模样。可今日再见,又觉判若两人,想来昨夜只是她错觉?

  阿姝苦笑:“你又被他骗了。他哪里体贴?分明是打定主意要膈应我。”他夜里关起门来,对她冷淡至极,可一到旁人面前,又变得一副体贴入微,宠爱备至的模样,岂非令他有苦说不出?

  雀儿仍是不解,却打心眼儿里信阿姝的话:“若真是这样,我得赶紧同公子说去。”

  出嫁前,赵祐对雀儿千叮咛万嘱咐,只要妹妹受一星半点委屈,必得立刻禀告于他。

  阿姝忙阻止她:“别去,他也没拿我怎样,若是日日这般,也称得上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不用给阿兄添堵。”

  雀儿鼓着圆脸,一面是阿姝的意思,一面是公子的嘱托,她犹豫再三,终点头道:“也罢,先不告诉公子,若萧王日后真的对阿姝不好,我定要回去,让公子将阿姝接回家!”

  她说得信誓旦旦,瞧得阿姝直觉可爱,忍不住笑道:“别忙这个,不出几日,咱们便要离开长安,往河北去了,赶紧去收拾行囊吧!”

  ……

  却说未央宫前殿,章后与少帝升高座,下首不过两步处,便设一坐塌,上坐一年过而立,未至不惑的男子,面阔体遒,头戴鶡冠,赤袍黑裳,气势压人,正是代陛下执掌朝政的大司马耿允。

  刘徇入行拜礼,一味的低眉敛目,不见错处。

  章后与耿允皆细细观察他情状,然皆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方泄气的令他起身赐座。

  章后佯作关心状道:“昨日才新婚,今日便令萧王前来,实是想致歉。我那女儿生在民间,又是赵氏独女,素不懂规矩,若性急冒犯,请萧王海涵。”

  她昨日听彭胜来报,言刘徇甚悦新妇,总还觉不信,赵姬不可近皇宫,便一早将刘徇召来一探究竟。

  刘徇忙摇头,腼腆笑道:“太后何出此言?赵姬不但貌美,且性情柔和,实乃臣心中佳妇。”

  耿允闻言,不顾殿上礼仪,抚掌大笑:“不错,看来此妇甚合仲渊心意,能令仲渊忘乎所以。太后这一女,未嫁错人。”

  他自座上步下,轻拍刘徇肩,意味深长道,“太后只此一女,日夜牵挂,你必得厚待之,方不辜负陛下与太后对你的一片信任。”

  刘徇立即作诚惶诚恐状,离座躬身道:“臣谨记大司马劝告,必不敢忘。”他红着脸羞赧道,“即便大司马不言,得妇若此,徇哪还有不珍重的道理?”

  耿允不由瞥一眼章后,眼神交换后,忽而转身道:“此话当真?为何我听闻,仲渊私下竟为兄戴孝,婚仪上都不曾脱下孝服?婚仪乃大喜之事,怎可沾大丧?这难道不是对太后与陛下的大不敬?”

  刘徇闻言,眸光遽然冷下。

  ……

  大司徒府中,阿姝指挥众婢忙碌近二三个时辰,方将大半物件收拾妥当,只待定下离去之日,便能迅速收尾上路。

  正当她回屋倚榻暂歇,任数婢将她搁在门边晾晒的简册书卷等物一一收拢时,却互听外人报:“大王归来。”

  她一下自榻上坐起,挺直腰背,方要迎上前,便见刘徇已然快步入内,面上明明无甚表情,却无端透出半分烦躁。

  周遭仍有婢子忙碌,他揉揉眉心,挥手道:“都别忙了,退下。”

  众人依言而退,室内恢复寂静。

  阿姝只觉浑身不自在,亦不敢主动替他更衣盥洗,只好靠近些,倒了一杯酪浆递过。

  刘徇径直坐下,接过饮了数口,才突然开口道:“我不日出河北,此去艰险,不宜带你同行。你既是太后之女,好不容易入长安得见生母,没道理教你们骨肉分离,你便留在此处吧。”

  阿姝浑身一震,倏然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大王——妾愿随大王同行。”

  与兄嫂离开长安是她这些时日以来,最盼望的事,若说变就变,先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刘徇面无表情望她,冷冷道:“此乃大司马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太晚了,写着写着睡着了,现在补上

  第7章虚实

  耿允的意思?怎会?

  阿姝猝然呆住,惊疑不定。她费尽心力,这一世总算没重蹈覆辙嫁给耿允,只盼能保自己与兄嫂安生,怎能此时功亏一篑?

  她强压下心中慌乱,飞快的思考。

  先前因章后放出她克帝星的谣言,耿允已然收了对她的心思,主动将她嫁给刘徇。且昨日婚仪,他也并未露面,她与他可算素不相识,今日既说出要将她留在长安这样的话,便应当与她并无干系,全是用来试探刘徇真假而已。

  思及此,她渐渐沉下心,不复慌乱,眸光清明。

  既然只是试探,此时她的去留,便全取决于刘徇的态度。

  她遂低垂眉眼,一言不发自塌上起,阖门后至墙边取来一不大不小的漆盒搁在案上,跪坐下郑重郑重打开,递到他面前,道:“大王请看。”

  刘徇挑眉,打量她一眼,方低眸望去。

  那漆盒里,只整整齐齐叠着件洗净的赤色青缘金绣云纹袍服,再无旁物。

  他眼神一闪,脸色倏然阴沉下来,攥紧双拳,额角青筋跳动,仿佛在努力克制心中的痛与恨。

  那件袍服,正是他兄长刘徜之物,寻常入宫觐见、朝会时,时常穿,想来,当是那日在未央宫被杀时所穿之袍。

  “兄长遗物,你从何得来?”好半晌,他才艰涩开口。

  阿姝拜道:“大王赎罪,妾自作主张,一月前派人悄然替兄长收尸入殓,目下已出长安数日,应当在往东郡的路上了。”

  刘徇此刻再无半点人前的良善,双眸眯起,带着凌厉的审视,直至注视着她双眸,问:“你为何替兄长收尸?是太后让你做的?”

  当日兄长尸体被悬城门示众,简直是奇耻大辱。可他始终迫于局势,非但不能表露出半点仇恨,便是在兄长被抛尸荒野后,连派人前去收尸入殓,令他魂归故里都做不到。

  他日日对仇人俯首称臣,已是倍加煎熬。如今忽听这个昨天才入他门的新婚妻子说,她早已派人替兄长收尸打点后事,他既惊讶,又怀疑。

  她是太后亲女,他不信她会是一片好心。

  阿姝迎着他凌厉如刀锋的视线,尽管心中惧怕不已,仍是努力的挺直脊背不颤抖,直直的与他四目相对,沉静道:“当日我知要嫁给大王,便与阿兄商议。阿兄言,大司徒乃当世英豪,有高祖之风,却被奸人所害,实在令人惋惜。我既要为大王妇,何妨替大王出手,尽未尽之事?若大王不喜,只管降罪,妾无半句怨言。”

  她假兄长之名,实则当日,是她与阿嫂主动提起,兄长方令家中豢养的仆役悄然蹲守城外,接连一月有余,直至章后与耿允的人都离去,方悄悄动作,将尸身送出城外。

  其中所费的艰辛周折,她并无明说,只因此刻,需等他抉择。

  若信,他便自知此事之难,不论旧仇如何,日后也会感念今日之事;若不信,任她如何辩解,他也只会以为她受章后指使,不怀好意。

  她在赌,赌他能懂她真心示好,赌他能看出,赵氏与章后、耿允等,皆非沆瀣一气。

  刘徇抿唇不语,仍是细细审视。

  许久,直至她脊背发寒,他才缓缓移开视线,复饮酪浆,道:“今日于未央宫,大司马问我,为何私下为兄戴孝,连婚仪也不不曾脱下,是否对太后与陛下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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