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四夜_从拂晓而至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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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四夜

  第四十四夜

  祝静的康复情况稳定而日趋良好。

  度过了最初几天难熬的时光后,氧气罩被摘下,她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甚至可以短时间地坐到窗边,晒一晒伦敦久违的阳光。

  一天,一天,伤口逐渐不再疼痛,四肢也逐渐开始恢复力量。

  而无论是白天,还是她半夜口渴醒转的时候,她永远可以看到孟方言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有一天早晨,她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正在帮她削苹果的人,“你不用去执行任务吗?”

  而他抬了抬眼皮,连头都没有抬,“我在休假。”

  她一怔,“休假?”

  “嗯。”

  “休多久?”

  他扔下最后一截苹果皮,将削好分成块的苹果装在盘子里、递到她的手边,“随便多久。”

  祝静接过盘子,看着他淡然的脸色,一时有些语塞,而孟方言则始终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她,简直是有些过于坦然。

  她吃了两口苹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故意板下脸道,“这么一张猪头一样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他回答得非常迅速,“很好看。”

  她怒了,“你倒是给我拿面镜子来,让我自己看看好不好看呢?”

  当时被w的人下狠手虐待,她早已经做好面容无法恢复成原来模样的心理准备,可是不知为何,在经历了这场事故之后,她却觉得这也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

  只要不是离开这个世界,只要她还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孟方言看了她一会,忽然凑近她的脸庞。

  她被吓了一跳,一眨眼,他的呼吸就已经近在咫尺,轻轻地拂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而那双褐色的眼睛,几乎要将她吸入其中。

  “……?”

  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我的眼睛。”

  “看你的眼睛做什么?”

  “镜子啊,你不是想看你的脸么?”

  ……

  她别过头,把他的脸颊推开。

  孟方言低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说,“后天就是圣诞夜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去买。”

  祝静想了想,“蛋糕吧。”

  “只要蛋糕?”

  “嗯。”她点了点头,煞有其事,“而且还不能让医生看到。”

  他弯了弯嘴角,“我想不会有人比我更擅长做这种事了。”

  …

  圣诞夜的当天,医院里好似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有来看感冒的小孩子,一边吸着鼻涕,还一边在玩手上的麋鹿玩具,连医生都似乎行色匆匆,想早些回家陪家人一起度过节日。

  祝静走到窗台边,把窗户打开了一些,静静地站立了一会。

  没一会,她就听到病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转过身,她看见孟方言身穿着黑色的大衣,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走了进来。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了?”她关上窗户,揶揄他。

  他放下蛋糕,脱下外套,“没办法,谁叫我长得太迷人。”

  祝静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挂着一抹笑容,想抬步走到他的身边。

  可谁知,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孟方言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的面前,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慢点,”他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

  她看一眼他的侧脸,任由他把自己带到桌椅边。

  孟方言扶她坐下后,拆开蛋糕盒,将点缀着草莓的漂亮圣诞蛋糕拿出来,轻轻放在她的面前。

  祝静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颜色鲜艳又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这一刻甚至流露出了点小孩子气,她顽皮地伸出手,直接挖了一只草莓塞进自己的嘴里。

  “甜。”她眯了眯眼,看上去很开心。

  他无奈地看着她笑,宠溺地用刀帮她切了一小块出来,“就这些,不能多吃。”

  她斜眼看他,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其实是你自己想多吃点吧。”

  孟方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可下一秒,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突然就俯下身,一手扣着她的肩膀,侧过脸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讶异地张了张嘴,正好方便他趁虚而入,彻底地深吻住她。

  唇舌间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草莓蛋糕香甜的味道,她的脸庞几不可见地有些微微泛红,到后来,在他的缠绵攻势下,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用性感的嗓音道,“味道挺不错的。”

  她看着他漂亮得让人心惊的眼睛,低声说,“……孟方言,你前两天刚说过你不会对病人动手动脚。”

  “你还不知道么?”他再次亲了亲她的嘴唇,“我从来就是这样出尔反尔。”

  “骗子。”

  “嗯,我是。”

  他们看着彼此,抵着对方的额头笑。

  “圣诞快乐。”良久,他嗓音低哑地开口。

  她鼻头一酸,强忍住眼眶里的酸涩,“……圣诞快乐。”

  “我抱到你到床上去,好吗?”吃完蛋糕,他望着她问。

  她点点头,朝他伸出手臂,放心地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

  孟方言将她抱到床上,帮她小心地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你可以唱歌给我听吗?”她看着他,“我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

  他居然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她当然更好奇了,“我想听。”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会发光,他忍了一会,挫败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要这样撒娇。”

  她咬了咬嘴唇,“我没有。”

  半晌,他放下手掌,顺从地叹了口气,那张永远老神在在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迟疑和腼腆。

  “fromthisdarkcoldhotelroom-远离黑暗冷寂的房间”

  “andtheendlessnessthatyoufear-和你惧怕的一切”

  “youarepulledfromthewreckage-你从绝望中挣脱”

  “ofyoursilentreverie-留下寂静的幻想”

  “you’reinthearmsoftheangel-你在天使的肩膀上”

  “mayyoufindsomecomforthere-或许你能在这里将心抚平”

  ……

  他真的开始一句一句地在她耳边低吟清唱,虽然不是惊艳的歌喉,可却让她听得心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知道他唱的这首歌,名叫《angel》,拥有纯白羽翼的天使,此刻仿佛就在她的眼前环绕。

  他的歌声,和着窗外的钟声,就像这个世界里最动听的声音,是她此生最安全的栖息地。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孟方言看着她的睡颜,目光里倒映着窗外如水的月光。

  深夜。

  他轻轻地反手关上了病房的门,抬步朝医院的大门口走去。

  “l,”一边走,他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微型通讯器,“我在归队的途中,请指明下一个任务的方位和坐标。”

  说完这句话,他收起通讯器,扣紧了大衣的纽扣。

  走到医院的大门外,冷风瞬时灌入他的身体,天空中慢慢开始飘起雪花,一片一片,旋转而落。

  他静静地站立了一会,走下楼梯。

  “孟方言。”

  就在他走到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他猛地一颤,顿住了脚步。

  雪花如雾般覆盖了这座城市,他浑身僵硬地背对着医院的大门,甚至都不敢回过头。

  “这一次,你怎么没有给我下让我昏迷的药物呢?”

  祝静穿着单薄的患者服,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一字一句地开口,“如果你下了药,我就会真的昏睡过去,即使你走了,我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她握紧着双拳,“为什么不像四年前一样,让我一梦醒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呢?!”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一言。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今天晚上异常的举止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瓜一样,永远可以一次又一次被你轻轻松松地蒙骗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一步一步朝台阶下走去,“你回头,你看着我回答我啊你这个可耻的骗子!”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已经被他自己捏得发白。

  祝静走到他的身后站定。

  “孟方言,你是懦夫吗?”她对着他的背影吼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告诉我,你是懦夫吗?为什么四年过去了,你还是要选择不告而别啊……”

  “……我是,”

  不知过了多久,孟方言的声音在风雪里听起来有些模糊,“祝静,我是。”

  她张着嘴大声地哭泣,任由风雪不断地灌进她的嘴巴。

  “我每一天都在对自己说,我永远都不能让你遭受到任何危险,可是我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推入险境,你无法想象那一天你仿佛死了一样躺在我手臂里时我的心情,”他终于慢慢转过身,“祝静,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情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你会遇到那样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伦敦,如果不是四年前我选择你作为目标关系人……”

  “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因为只有我不在了,你才能重新获得平安安稳的生活,只要我留在你身边一天,你都可能再次遭受到那些恐怖的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我都根本没有自信能够保护好你……”

  “所以,你……”

  “那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她猛地打断了他。

  他一时怔在了原地。

  “孟方言,我问你,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她死死地盯着他,大口地呼吸着,“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你所谓的好心安排吗?你凭什么来帮我决定我们的未来?你凭什么随意地闯进我的生命又想随意地离开?你怎么能总是这样自私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啊,你凭什么啊?!”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回答一句话。

  “圣诞节没有谎言。”

  良久,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所以,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请你诚实地回答我。”

  四年前的今天,她也这样站在苍茫的白雪里,对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对于我,你一直以来……有没有一刻,是出于真心的?”

  四年的时光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重叠在了一起。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和时间都仿佛静止。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都忘了现在有多么冷。

  “我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永远都不要相信我。”半晌,他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深邃的眼眶在风雪中泛起清晰的红,“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要听吗?”

  她点了点头。

  “祝静,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他说,“我甚至不懂什么是爱。”

  他活在一个不被允许有情感的世界。

  他与黑暗并行,他只能藏起他的面容,让这个世界无法看到他的存在。

  “是你教会了我。”

  他伸出手,拂去她头顶的雪花,眼眶无声湿润,“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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