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昆仑】隐匿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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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5 章 【昆仑】隐匿

  高座之上的魔君,忽然消失,化作一道紧贴着地砖的黑影,挪动着扭曲的身型,像一条淬了毒的蛇蝎,窜向苏夜。

  苏夜发现,自己足下,那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倒映的影子格外清晰。

  是他的,却也不是他的。

  他踉跄着后退,可那影子就紧紧跟在他脚下,像是和他粘在一起,怎么也甩不开、断不掉。

  “别跟着我!”苏夜被逼的有些疯狂了,他跺着脚下的影子,可没有用。

  四周皆被黑雾覆盖,唯独来时的路还透着隐约的星芒,苏夜的眸光被恐惧占领,却也透着一瞬炽热,他竭力奔向那点星芒,寻找心的出口。

  可他发现,自己抬不起脚,回头一看,心跳骤停,灵魂觳觫。

  他的影子化成了一滩浓郁腥臭的黑水,蔓延在大殿的地砖上,从黑水中伸出一双双或是骨手,或是腐烂到血肉剥落的爪子。

  疯狂地扭曲着,拥挤着,拉拽着。

  无一不想将他拉入深渊地狱。

  确实,他的脚踝已经被一只腐烂的手牢牢拽住,尖锐的指尖已经刺入他的皮肤血肉。

  疼痛感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不是梦境。

  “放开……放开我……我没有……”他想说没有杀人,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犯下了错,造就了孽。

  双手染满血污,昆仑之巅的雪也洗不干净。

  “没有什么?没有杀人?还是没有作恶?”地上化成黑水的影子咕噜冒着泡,吐出人言,嗤笑他。

  “我不是!”

  苏夜几乎崩溃,他捂紧了脑袋,头疼欲裂,面目狰狞,拼了命地拒绝:“我没有想要那样做,我不想的……”

  “呵……”

  那声音忽然冷嗤一声,笑道:“无论你想不想,你都做过了……”

  “为什么不承认,啊?昆仑魔君敢做敢当,怎么能不承认,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能逃得掉吗?那些冤魂都在看着呢……看着你呢……你去看啊。”

  那声音渐渐渺远到不真实,又倏然靠近,如丧钟敲击在耳边。

  “审判之剑下的无数亡魂,昆仑之巅的尸山血海,九州百城被妖魔撕碎的凡人尸首……桩桩件件都是你昆仑魔君所为……”

  “哈……”

  那声音带着狎昵阴鸷,忽然打了个弯,揶揄道:“对了,还有你那好师尊,堂堂辰巳仙尊,被你折磨地……”

  “闭嘴!”

  苏夜目眦尽裂,他全身肌肉紧绷,狠狠攥拳,一脚踩在那潭污水上:“不许说!不许说……”

  一道声音消失,陡然变成了无数道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七嘴八舌,无一不控诉着魔君暴行。

  苏夜想堵住耳朵,可那些声音好似是从心中溢出的,没有办法拒绝。

  他双目阖实,攥住最后一丝冷静,声音颤抖着:“前世……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辈子,我没有做那些……”

  “没有?”

  “哈,他说他没有?死在春楼里的恩客呢?还有那十几具村民尸首……”

  “哈哈哈,他居然说他没有作恶,可笑……可笑至极!”

  “你生来就是恶的,万魔之心,神裔的血脉也洗不干净你灵魂的脏污!”

  “偿命啊!用你的魂灵来献祭!”

  抓住他脚踝的手骨猛的用力,直接掐进他的血肉。

  他看到所有从浓郁黑水中,伸出的手爪都长出了眼睛和口舌,那些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想要生啖他的血肉,那些口舌怀着嘲讽窃笑,不停地说着魔君的暴行。

  苏夜快疯了,他想走,但他走不掉。

  不断从地狱深渊伸出的手爪包围了他,他被逼无奈,忿然回首,瞧见伫立原地的审判之剑——霁尘。

  于是他拔出了那把,他曾经用其犯下无数罪孽,也最终被斩杀的那把神剑,他挥舞着霁尘,挥斥着它,毫无章法,拼了命地砍向那些虚空中的声音,也砍向那些想要将他拖入地狱的恶魔手爪。

  “滚开!滚啊!都滚……”

  他怒吼着,目眦尽裂,凶狠到了极致,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可是没有用,那些声音砍不碎,那些冥潭黑水里伸出的爪子砍裂了,又狞笑着重新聚合,朝着他哭喊着,嘶吼着,怨念着,狂乱挥舞着,恨不得将他拖入深渊。

  他手中握着的霁尘剑映出了他狰狞的面目,脸色苍白,眸中猩红,阴鸷的双眸和他对峙着,那是属于前世昆仑魔君的脸。

  他慌乱中扔掉了手中的剑,那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溢散出浓白的雾霭。

  渐渐地化作了一个雪白的身影,衣袂翻飞,泼墨的长发无风自舞,一双怜悯苍生的哀愁凤眸淡淡看着他,降悯他。

  他听见他说:“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师尊……”

  苏夜嗫嚅着双唇,难以置信,他本能地想要朝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伸手。

  白衣翻飞的神祇拾起霁尘剑,那剑不知何时淅淅沥沥滴答着猩红的血液,一步步朝着苏夜靠近。

  苏夜猛地意识到什么,他摇着头,踉跄着往后退。

  师尊,别杀我,不要再杀我一次,心口好痛,就算我最无可恕……也不要亲手再杀我一次了……

  他看见那凤眸溢出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掩映在雪白衣袖下的手颤抖着,还是举起了霁尘剑,朝他挥来。

  心好痛……

  为什么再死一次,还是要在你手上?

  千万个不愿意,千万个想要反抗,在血脉骨骼里翻涌着,他却还是动弹不得,苏夜缓缓阖上眼眸。

  如果他死了,什么都不剩了……

  这样是不是就都能还清了,白若一不用因他而为难,不用为了他被天下人逼迫,那些罪孽和怨恨就此了结。

  他也什么都不剩了……

  “苏夜……”

  好像有人在喊他,可那声音很微弱,他找不到方向。

  “苏夜……表弟……醒醒……快醒醒……”

  足以捣毁心脏的利刃,并没有如期而至,苏夜忽然不甘心了,他不想再死在白若一手中,他想再睁开眼睛看看他,想再抱抱他。

  意识迷茫中,他睁开双眼,看到的却并不是白若一,而是面色沉郁的钟续。

  钟续刚才是用灵力催化了一些冰雪,尽数泼洒在他身上,铺天盖地的寒气勉强将他唤醒。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却又不一样,眼前是豁然大开的殿门,但殿内早就残破不堪,时光流逝了两百多年,这里俨然已成了一片残垣断壁,更加凄清。

  苏夜感觉到自己浑身湿透了,鬓发都粘在脸颊上,肆虐的寒风凛冽地灌入衣衫内,浑身被冻得青紫发抖,四肢麻木,手指不可屈伸。

  紧接着暖融融的灵力灌入体内,钟续面色难看,顺带着施展了一个烘干的术法,将苏夜浑身湿透了的衣衫变得干燥。

  寒意渐渐淡去,苏夜这才反应过来,并未身处地狱,而是回到了人间。

  “我觉得……你应该还是不会这种小术法。”钟续面色铁青,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夜愣愣点头,犹然记得他同大表哥赶往涿光山的时候,被瀑布泉流溅地浑身湿透,那个时候钟续咬牙切齿地拒绝给他烘干衣衫。

  现如今,再也不会了……

  钟续作为表哥,终究还是愿意照顾他这个表弟的。

  “……谢谢。”

  苏夜喉咙沙哑,声音很轻,刚出口,又被凛冽的疾风刮去,钟续没听见。

  “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刚刚你……”钟续小心翼翼抬眸看着苏夜,“你一直在叫仙尊。”

  苏夜的脸霎时有些苍白,他捂着胸口,心脏依旧在热烈地跳动着,可笑的是,他竟觉得有些失望。

  苏夜深深望了一眼昆仑之巅的漫天霜雪。

  刚刚的梦魇不是真实的,只是幻境罢了,但是那些曾经犯下的错,杀过的人都是真的,他们被埋在这里,一双双眼睛在隐秘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杀之后快。

  有时候,他大约会想:要是记不起前世就好了,要是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地过下去就好了……

  如果当时……

  果然幼稚且可笑,哪有人能回到过去呢?

  苏夜不说,钟续也不问,他们二人继续朝殿内走去。

  破败的宫殿内没有活物,只能听见四处漏风的沙沙作响,今生的苏夜第一次踏入此地,却无比熟悉,大殿穹顶上已经没有霁尘,但那里仿佛还悬着那柄审判之剑,散着熠熠寒光。

  穿过廊庑,便是神殿后院的莲池,奇异的是,周遭因着当年那把地心火烧成残垣,已然破败,却唯独莲池葳蕤。

  “这里便是她出生的地方吗?”钟续声音颤抖,哽在喉中。

  指尖刺入脖颈的皮肤,活生生将灵脉剌开,氤氲着墨绿色淡淡光泽的妖丹便被取出,他双手捧着,眸光爱怜地瞧着。

  尖锐划过心口,一滴艳红的心头血从心脏的位置漂浮而出,缓缓落在妖丹上,原本有些虚弱的妖丹瞬间精神了不少。

  苏夜面色有些苍白,指尖也微微有些颤抖。

  这滴心头血与之前同无色神剑认主时不同,那时的血因着十指连心,只需要一滴指尖血即可,但这滴确确实实是心头的血,耗的是他的寿元。

  一滴血已经让苏夜头晕目眩,灵力维系不了身体的温度,浑身的血液骤然凉了下来。

  妖丹慢慢没入莲池,尘封已久的莲池就像是霎时间活过来了一般,生机盎然。

  “成了。”苏夜欣慰笑道。

  强撑着身体,他挥手在莲池周边布下一道结界。

  那结界泛着淡红光晕,穹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咒印,那是源自苏夜前世的记忆,这种结界早已失传,没有人能强行破开。

  结完最后一道咒印,苏夜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蹙着眉头,整个人瘫软下来,跪伏在地。

  心口不算痛,但头却疼的厉害。

  神殿对钟续这样与其无关的人,并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可于苏夜而言,那是浩如烟海的记忆一个猛子扎进脑海,他的识海险些被撑裂。

  从步入神殿的第一步,他的耳边像是千万人在唧唧私语,都是关于他前世的话,他强忍着不去在意,可当他此刻松懈脆弱下来,那些七嘴八舌吵得他头疼地要命。

  “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钟续就在身边,扶着他的胳膊。

  可当苏夜抬头看他,却觉得眼前越发模糊,耳边声音嗡嗡,很快就淹没在七嘴八舌之中,根本听不清钟续在说什么。

  苏夜只能勾起一抹安慰的笑,勉强摆了摆手,强作镇定。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起初,苏夜以为自己视觉也出了问题,他看见钟续身后飘飏的雪花没有落下,而是堆积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那轮廓伺机而动,一点点朝着他们靠近。

  寒意乍现!

  “小心——”

  苏夜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钟续扑倒在地,等到他再反应过来,胳膊上已经被擦开了一道口子。

  并不知道被什么所伤,却倏然感到极度的压迫感,朝他们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并且,这个圈,越缩越小。

  凶悍的灵力几乎是同一时间掀起,像是深海巨蛟,掀起了浩高数尺的巨浪,同时朝着两人袭来。

  钟续不顾脖颈上破损的灵脉,挥斥着几乎所有可以调动的灵力,在他们身边形成一道保护结界,他深深看了一眼刚被结界保护起来的莲池,舒了口气,眼眸深敛。

  苏夜的双眼,此刻已经不太能看得清周遭形式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认知,他几乎笃定道:“他们被隐匿了身型,我感觉到至少十个灵脉精悍的修士……”

  “我们被围住了……”

  钟续布下的防御结界也在此刻裂开了几条缝隙,他挡不住的,那些人的修为很高,大约是长老级别。

  钟续狠狠咬牙,挥霍着灵力,加强结界。

  他明明探查过,没有尾巴跟来的,这些人的手段超乎了他的想象。

  可他却不知背后是何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唯一能想象到的对手,居然是他的外公,是那阳明山的掌门苏知言。

  他被自己的想象寒了心。

  他的亲外公居然要对他赶尽杀绝吗?

  原本精神就被折磨,视听愈发薄弱,胳膊上的伤口传来酥麻感,从那道猩红的口子开始,周遭的灵脉被压制了,渐渐的整个胳膊都有些失力,苏夜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一招被喂毒了。

  他强撑着毅力,对钟续道:“莲池的结界他们破不开,不必担心,你先走,他们并不想要我的命。”

  要不然,伤口上的毒就不是压制灵脉的了,而是致命的毒。

  钟续讶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大概猜到了……”苏夜皱着眉头,眸色恹恹,额前的汗水已经洇湿了碎发。

  钟续敛眸沉着,他四下扫视周围,人虽然隐匿身形,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可灵力袭来的方向是可以预判的。

  他费劲地一道道去抵抗那些攻击,那些攻击来势猛烈,却不急着让他们毙命,像是猫鼠游戏一般,消耗着钟续的灵力。

  “成不了多久的。听我的……你先……先走……”

  钟续将他牢牢护在身后,状似轻松,勾勒起一抹笑意,在那半边布满叶脉筋络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森然。

  他道:“我才是你大表哥,凭什么让你指挥我?这一次我说了算,我们兄弟二人,同来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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