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悯苍】垢啐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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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章 【悯苍】垢啐

  困笼的火焰烧焦了苏夜的大片的衣裳和皮肤,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小心翼翼地捧着怀中的碎琼,一步步往外走。

  没人敢拦他,那些修士一步步往后退,目光警惕,掣出法器。

  连困笼都困不住他,还有什么能拦住他?

  “你要去哪儿?”

  石羽涅挣开拉住他的修士,问苏夜。

  苏夜眨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石羽涅一会儿,像是越过层峦叠嶂的千古岁月,才记起这个人,眼底的狠戾骤然消散不少。

  他捧着怀里的碎琼,执着又温柔:“找人帮我修好它们……”

  目光掠过数以百计的攒动人头,苏夜忽然眼前一亮,唇角噙着笑意,“你们有没有会炼器的?帮帮我……”

  那样的笑在谁脸上都正常,唯独在这个刚杀完人,还冲破困笼,浑身散发着肉焦味的魔头身上,格外诡异,那眸中也不是笑意,而是病态。

  被那双猩红的眸子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后退,警铃大作。

  地牢拥挤,数以百计的仙门修士却鸦雀无声,除了紧张地粗重喘息声和剑戟不时的叮铃碰撞声,再无其他。

  “修不好了,都碎成那样了,怎么修?”

  不知是谁嘟囔了句,而后又淹没在攒动人头中。

  “……修不好?”

  苏夜反复念叨这三个字,好似不明白其中意思一样,从困惑到难过,再到绝望和愤怒,再抬起眼眸的时候,已是一片阴鸷。

  他抬手,周遭灵流涌动,刚刚隐匿在人群中的那个修士倏然被吸出,刹那间,那人的脖子就被苏夜扼住,甚至来不及呼喊救命。

  窒息的阴霾弥漫在幽暗的地牢中。

  那修士的脸涨地通红,手脚不住地挣扎,目光无望地求助,却没有人上前救他。

  “什么修不好?为什么修不好?怎么就修不好了?”一声声质问,阴寒彻骨。

  “苏夜!苏祈明!你还要杀人吗?”雪朗冷声呵斥。

  “你手上沾的人命还少吗?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十恶不赦,我劝你莫要再造杀孽!”这句话看似是在劝苏夜放下屠刀,却让人觉得不舒服。

  也可以理解成,反正你都双手染血,十恶不赦了,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什么区别。

  这究竟是劝降,还是在激发狂徒的恶念?

  陷入魔怔的苏夜,自然忽略了,他一手护着衣摆上兜住的碎琼,一手掐着那人的脖子,黑漆漆的眼底是说不清的病态。

  “放肆!”

  洪钟一般浑厚的声音飘荡在狭长的甬道中,漾起回音,久不平息。

  众人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他们还在看那远道,便感到一阵罡风袭来,来者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莫要再添杀孽了。”

  来的是一个老者,须发皆白,眼眸狭长,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臂弯挂着一柄马鬃尾的拂尘,宽袍宽袖,不似凡尘人。

  阅历颇深且眼尖的修士,立马认出来,惊呼道:“您……您莫不是云缈山的那位云老祖!”

  众人一阵唏嘘,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云老祖,这位老祖寿数至少也有二百余年了,二百年前闭死关后,再也没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老祖修为深不可测,众人一边寄希望于云老祖平定九州,斩妖除魔,一边又忧心于九州怕是真的乱了,连云老祖都出山了。

  心中阴晴不定。

  云老祖颔首,目光一直落在苏夜身上。

  “魔君,多年不见,老朽未曾想到,你果真还活着。”

  这个称呼一响起,苏夜浑身颤了一下,他敛眸,抿了抿唇,好似清醒了不少。

  “老头,你认错人了。”

  “呵……”

  云老祖轻笑了一声,“老朽怎么会认错,魔君这张脸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两百年前,魔君屠我云缈山三千弟子的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敢做不敢当。”

  “…………”

  即使是两百年前的记忆中,苏夜搜索枯肠,也不记得自己何时屠杀过云缈山。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人觉得他是默认了,他们仗着云老祖撑腰,惧意不再,纷纷议论起来。

  被扼住喉咙的修士已昏迷过去,苏夜并不打算杀这人,随手丢开。

  此刻,他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破碎的记忆似那斑裂的水中月,镜中花,沉浮之间让人看不透,捞不起。

  他不想看见这些人,只想找个地方静静,找到办法将玉玦和冰绦都修好。

  刚一迈步,便被云老祖拦住。

  “魔君就这么离开?”

  “……让开。”

  苏夜本想说“我不是”,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他撒不了这个谎。

  “敢做就要敢当,你既敢入魔,又敢造下杀业,如何就不敢承认了?”

  “我……没有……”

  苏夜眼底已显慌色,眸中猩红褪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无数次打乱又重组,头疼欲裂。

  显然,云老祖并不打算放过他,寸步不让,有云老祖撑腰,那些修士将离去的甬道围堵地严严实实,插翅难飞。

  “没有什么?是十几年前没有滥杀无辜,还是两百年前没有成那嗜杀成性的魔君?”

  “你不记得了吗?老朽帮魔君回忆回忆,两百年前,昆仑八十一城生灵涂炭,遍地冰封,那些城民是被你活生生冻死的,还有我云缈山的三千弟子死无全尸,甚至当时第一仙门的莫仙主,被你削成人彘,你都忘了吗?”

  一桩桩不为人知的旧案再次提及,在场众人倒抽了口凉气。

  话本可以当个笑话看,但当故事照进现实,落在自己面前,谁都会惧怕,谁都会难以置信。

  云老祖一步步朝苏夜逼近,像是来讨命的厉鬼冤魂。

  苏夜觳觫颤抖,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牢笼玄铁,寒意像是冰凉的毒蛇一点点爬上他的背脊,盘绕在他的后脖颈上,随时都会龇开阴暗的獠牙,去撕咬皮肉,去将毒素注入。

  让他疯,让他死!

  “……那不是我,魔君两百年前就死了!”苏夜拼命摇着头,自欺欺人地否认着,“他已经死了,该还的债都还清了……”

  “我不是魔君,我是人……我不是魔。”

  “我是苏夜,苏祈明,我母亲是阳明山大小姐苏司情,我父亲是冬凌,我……”他已经慌了神了,目光四处徘徊。

  终于,像是一个要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眸光瞬间亮了起来,他看着钟毓秀,慌忙开口:“姨父,你快跟他们说,我是苏夜……”

  瑟缩在小角落里,一直不起眼的钟毓秀,终究还是被众人的目光推上了风口浪尖。

  眸中刺痛,他不敢抬眼去看苏夜,站在原地,僵成了一樽木雕。

  雪朗:“钟掌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怕误判了你侄儿不成?”

  有人起哄:“就是,钟掌门怕不是要维护自己侄子,好歹也是亲眷。”

  “这觉悟可就比不上阳明山苏掌门了,二十多年前大义灭亲,二十年后又来了一次,唉,你们说这苏家怎么总出孽徒呢?”

  “…………”

  原本,钟毓秀不过四十来岁,又因修仙,整个人丰神俊朗,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却在这一刻,像是衰老了很多,背脊佝偻起来,鬓边也生出丝丝缕缕的华发。

  他将脸埋在掌心,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在众人的催促和苏夜祈盼的目光下,抬起脸,一张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他朝着苏夜双唇翕动,没出声,但苏夜看到了,钟毓秀在说: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苏夜懵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他曾最熟悉的声音发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苏夜……苏夜的身躯确实是苏家的血脉,但……他被夺舍重生了……”

  一字一刀,深深扎进心脏,钟毓秀不敢去看苏夜,他喉咙胀痛,说话艰难,最终还是阖上眼眸,迅速将那些话说完。

  苏夜:“……什么夺舍?什么……”

  钟毓秀:“这具壳子里已经不是我侄儿了,多年前,他性情大变,不仅无辜重伤教书先生,还……还杀了人,他来到钟家的时候,浑身染满了他人的鲜血……”

  “姨父……你……”

  “他是魔君夺舍重生!”

  说完这些话,他满是水痕,布满血丝的眸光瞥向雪朗,像是为了征得同意,终于,雪朗勾着唇角,朝他点头。

  钟毓秀终于疯了一般,像是这座监牢里没有他能呼吸到的空气,他快缺氧致死了,他挣扎着,手脚并用推开一个又一个怵在原地的人,逃命似地奔了出去。

  除了他带来的两个弟子追了出去,其他人也只会啧啧赞叹两句,不痛不痒。

  似乎这个结局是他们曾经设想过的,只等证实的,并没那么意外。

  毕竟,眼皮子底下,任人鱼肉的魔头,可要比那身处暗处,晦涩不明的猛兽要令人安心得多。

  有人叹息:“钟掌门也是可怜,养了十几年的侄子竟是个夺舍重生的。”

  “我要是他,知道了真相,比他还疯,可怜啊。”

  曾最亲近的人,就这么背叛他,编造着莫须有的故事,来诟啐他,苏夜怎么可能还能冷静?

  或许是地牢中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剥夺了空气,他觉得呼吸愈发急促,觉得周遭的温度越发燥热,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般。

  “快!雪塔主,困笼!”

  云老祖一直都盯着苏夜的反应,当机立断,凭借两百多年的修为布下了难以撼动的结界,又邀着雪朗展开困笼。

  雪朗一直交合的掌心终于展开,那里躺着一枚蚕茧状的结界,是困笼最原始的最坚固的状态。

  一时间,困灵锁、困笼,还有无数的枷锁和结界都落在苏夜身上,沉重的玄铁锁链压地他站不起来,颓然单膝跪地,咬牙扛着。

  心中那即将燃起的火星,又一次被无数的灰烬掩埋。

  “作为姨父,能认不出自己侄子吗?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说了,你这魔头夺舍重生,害人不浅,活该!”

  “被识破了吧?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就是,冤有头,债有主,本以为你前世身死亡魂灭了,也算是个还清债的汉子,谁料你竟苟且偷生,真是孬种!”

  偶因失脚倒地,至今怨入骨髓。

  那些猜测不无恶意,且因着苏夜被重重枷锁结结实实地捆绑着,怎么都翻不出个浪花,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满腔的恶意和恶言,放在恶人身上,合适极了!

  人言可畏,越来越多的人口风愈发一致,涿光已无力回护……

  石羽涅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被淹没在嗡嗡声和唾沫星子里,他想去帮帮苏夜,想去安慰安慰他,可又被拦住,无法逾越。

  他不信流言,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他们没理由针对一个小小的修士,要么苏夜真如他们所说是夺舍重生的魔君,要么策划这场阴谋的人别有用心。

  显然,石羽涅更相信后者。

  不知是谁突然提到了前尘因果的牵连,“你们可还记得,有一小部分的传言中,斩杀魔君的辰巳仙尊曾经是那魔头的师尊!”

  “啊?那……这……难怪了,不是说霁尘剑下,神魔必诛,绝无生还吗?莫不是两百年前,白若一就藏了私心?是他设法令魔君重生的?”

  一旦起了个头,便会有无数个猜测,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

  为何一直不收徒的辰巳仙尊,才见苏夜第一面就收这个废柴为徒?

  为何一个毫无基础的废柴,会在短短几年内修为大增,天才也不至于如此啊!

  为何辰巳仙尊这么维护苏夜,原来是两辈子的师徒了啊!

  再联想起那些流传于茶肆春楼间的话本,魔君囚禁自己的师尊,做了有悖伦常的事情,令人反胃厌恶,本以为白若一是被迫的,肯定恨不得杀了那孽徒……

  却没想到……

  那些修士神色微妙了起来,眉眼促狭。

  所有的一切疑问都有了解释,真真假假,各掺一半,真的外衣包藏着假的祸心。

  苏夜说不出话,解释不通,他无法推诿,也不善辩解。

  恍惚间,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想要尝试着向白若一解释,却说成了“师尊,你听我狡辩”,恍若昨日。

  被罚了,被打了,即便委屈,他也不愿多说一句。

  小的时候,他尝试过的,他想过要解释,想过要说:“不是的,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是被误会的……”

  可是,没有人听啊!

  春楼里的人都很忙碌,忙着待客,忙着挣钱,忙着沉迷于纸醉金迷,抓紧时间消耗着萎靡的青春,甭管岁月要如何蹉跎,都不会浪费一分一秒去听他辩解,有这时间,倒不如揍他一顿来得解气。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任他们去说。

  可是师尊不可以……

  师尊是黑夜里最明亮的一盏灯,是雪山顶上最洁的一捧雪,是人间最甘洌的一湾清泉……

  不容污蔑,不容玷污。

  但是苏夜心中愧疚啊,这样的神祇,早就已经被他弄脏了……

  脏了身子,又脏了名声。

  ……

  或许是激愤的群情积淀地差不多了,云老祖与雪朗对视了一眼,取出了一捆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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