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神魔井】蝼蚁窥苍生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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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9 章 【神魔井】蝼蚁窥苍生

  掀翻的春池,带出一浪浪水波,拍打在岸边干涸的土壤上,终于滋润个透,细嫩在生长,种子已萌芽,迅速胀成参天。

  屋檐漏了半截,有霜雪飘荡进来。

  平息下来的青年紧紧搂着怀中的人,他的胳膊将白若一的腰揽地死紧,胸膛贴着背脊,下巴埋在白若一颈窝中,贪恋地汲取令他安心的气息。

  他们从颓垣后院一路做到破败的屋内,不知羞耻,不知过去多久。

  白若一几乎晕厥过去,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迷迷糊糊掀开眼帘,眼底还洇着水汽,眼角眉梢的薄红还未完全褪去。

  青年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颈侧,滚烫的唇瓣还在流连忘返,像是猛兽利齿抵在他的脖颈动脉上,白若一怀疑自己若是动弹一下,身后的猛兽就会将尖牙彻底扎入皮肤,吮吸鲜血。

  于是他只颤了几下眼睫,沉默着没有动。

  苏夜浑身暖了起来,呼吸都变得均匀很多,心跳平稳,不像是刚刚那般癫狂。

  白若一猜的没错,五阴炽盛盛放的不仅仅只有仇怨,还有爱·欲,他最在乎的事情所散发的情绪会越来越炽热。

  苏夜爱他,所以爱·欲能压住恨意,爱和死亡一样强大。

  交·合时,甚至能吸收少许躁郁的毒素,他当时那般主动,一半是这个原因,另一半……大约他也是愿意的吧?

  他会守他到永远……

  永远只比他的生命多一天……

  或许是感觉到白若一醒了,苏夜眯开惺忪的睡眼,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轻蹭着,嗓音旖旎,“……我……没太控制好,还疼吗?”

  白若一自然不会回应这种话。

  细碎的喃喃声从苏夜喉间溢出,像是半醉半醒,也不在乎谁在听,他只管说,像在诉梦。

  “我没有踩死蚂蚁……”

  “什么?”白若一轻声问他。

  “……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想过杀他们……蚂蚁……洪水……都会死……”

  苏夜睫毛下的瞳孔是空洞的,像是谁都没在看,喉咙里溢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陷入自己织的罗网,一边吐丝一边将自己包括住,还要手脚僵硬着去挣扎缠缚。

  梦,很神奇。

  它会带你回到你最不想面对的过往,却见不到自己最想再见一面的人。

  你渴求它降悯,但它没有心。

  四墙高耸,前院瑞脑金兽,后院枯枝腐砌。

  前院是个金窟,供那达官显贵消遣,他们趾高气昂地在卑贱的人身上发泄着不愉,因为,他们前一刻还被更为高贵的修士或者是名门矜贵凌·辱过。

  是人,都要找一个自己的发泄口。

  小时候,苏夜也想过发泄,可没有比他更卑贱的人了,承受完谩骂和欺凌,他只能瞪着春楼后院里那株歪脖子树,麻赖赖的树皮上攀爬着列队成阵的蝼蚁。

  有指挥的,有领队的,还有负责搬运的……

  蝼蚁之间也有阶层,有生来卑贱的,也有天生就该坐享其成的。

  可在苏夜眼里,那些蝼蚁没有区别,天生高贵还是低贱,都只是蝼蚁。

  于是,孩童时期的苏夜做的第一件恶事,就是将一盆污水泼向那棵树,无数的蝼蚁被冲散下来,溃不成军。

  在蝼蚁的世界中,这便是一场天罚,是一场神明的恼怒,但它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神明……

  它们在洪水中挣扎、求生,并向神明祈求怜悯和宽宥,一心赎罪……

  虽然它们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但它们总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原因。

  但神明并不能听到它们在想什么,他只想发泄怒火!

  天空乍暗,夜妖降至,蝼蚁们在洪水中挣扎着,想要苟命,所有生物的本能都是想活的,无论是人类还是蝼蚁。

  苏夜的脚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又或者只是一念之差,苏夜放弃了灭世的打算。

  他从神明变回了干瘪瘦弱的春楼小厮,抱着木盆,拖着伤势未愈而瘸跛的腿晃开了。

  他没有落脚碾死那些蝼蚁,可他知道那一场滔天洪水之下,它们快死了,或许发出他根本听不见的声音哀嚎着,求助着,向神明祈怜。

  这样一件事,他记了很多年,在年幼的苏夜心中,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沾染罪孽。

  “如果我没看见……没有如果……但我看见了,我故意的,故意泼下那盆水,我也想过找个什么来承受我的怒火……生来就是罪恶的……”

  这么些年,埋根在心底的愧疚,常常习惯以恶意揣度和怨恨来遮掩。

  “……不是的。”

  白若一转身,泛红的凤眸灼灼地看着苏夜,捧起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口,轻拍着微颤的后背,宽慰他。

  “你从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蝼蚁之命尚且让你梗在心中这么久,更何况人命呢……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以后……会好的。”

  沉溺在过往记忆中的青年显得无比脆弱,他蜷缩着,任由额头抵在白若一胸膛前,眼眶都是湿的,布着血丝,近乎崩溃,竭力抑制。

  原来,他在白若一心中还是本性良善的,原来,他还有以后……

  他听见白若一的声音贴在他的耳畔说:“谁都有过去,时光无法倒转,要往前看。”

  “……师尊。”

  “别多想了。”

  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唯有时光流逝,任凭神祇降临也不可逆转。若非如此,白若一想过要扭转时空,让苏夜重生在过去,那样,他就不会被上辈子经历的事而困扰了。

  时光,是不可能倒转,谁都没有后悔的机会,谁都没有再来一次的能力。

  他只能紧紧拥着他的小徒弟,掩着自己的脆弱,掩着自己泛红的眸子,藏住滚落的水珠,压住低哑哽咽的嗓子。

  强作镇静,从容地握住苏夜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白若一说:“身处无尽之夜,却也明日犹可祈,此为祈明……苏祈明,听见了吗?”

  这是他对他的祝福,这辈子见他的第一面,就已经想好了。

  “……师尊。”

  苏夜不知说什么,只像个失群的犬类幼崽般不住地喃喃。

  他听见白若一喉咙哽了一下,随即又轻笑了声,听见白若一道:“有些事,早点经历,做师尊的还能帮衬着扶一把,晚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苏夜没察觉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人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着,魂灵在人间和鬼门关之间游荡着,觉得血液都在渐凉,指尖都是麻木的,白若一的身体并没多暖,甚至有些微凉,他却觉得他像一盏煨暖人心的明灯。

  本能地寻着熟悉的气息,汲取温热,唇舌相碰,从温柔赤忱到热浪汹涌,从汲取星火到湮灭于烈焰之中。

  彼此纠缠不休……

  ·

  苏夜再醒来的时候,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觉得昏沉的睡梦中头脑晕眩,这间被他拆了一半的屋子又被白若一修复好,同之前一模一样。

  床榻上还残留余温,显然,白若一离开也不过一会儿,他陪着他一起睡了很久。

  他是爱他的,也是留恋他。

  但苏夜心中还是惶恐的,外间的世界是他未知的,他不知道白若一匆匆离开是因为什么事,好像一直都在忙,很忙……

  而他自己呢,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他连这个囚困他的牢笼都出不去,只能惴惴,只能不安,只能等待。

  等待不恐怖,等待过程中的臆测才令人头皮发麻。

  那种感觉能将一个人逼疯,尽管在此之前,他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掖开被子,他刚要站起来,眩晕感顿时袭来,险些跌倒,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渐渐平庸,属于魔君的能量好似被抽离了一部分,心脏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缓慢节奏地跳动。

  他晓得,自己体内的五阴炽盛被压制了,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未知——让他更加惶恐!

  撑着桌角歇了会儿,待到眼前的事物不再天旋地转,难以认清,他推开门扉,踱了出去。

  一切如他所想,恢复了原样。

  足底是绵软的厚雪,一排隐约可见还未被霜雪完全覆盖的脚印自木屋延展出去,那是白若一离开的步子,脚印密集,略有些匆忙和仓促。

  苏夜心中一紧,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

  脚印尽头是一道裂缝,像是撕裂了空间,柔光耀在眼前,裂缝里是黑黢黢一片。

  那缝隙在渐渐愈合,却又被从土壤里伸出的什么东西卡住,空间裂缝没有生命,只知道枯燥重复着不断愈合伤口,一次次被阻扰。

  或许……这是个机会。

  苏夜抿着唇,略一犹豫,还是抬脚迈出了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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