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蛮荒】欲语当年事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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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6 章 【蛮荒】欲语当年事

  “苏夜。”

  君撷看着江南禁制,那裂缝里不断吞吐出恶魔,守护苍生的禁制此刻已成生产妖魔的机器。

  “如果说,只有你能阻止妖魔入侵人间,只要复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你会去做吗?”

  苏夜蓦地睁大眼睛,看着君撷,眼神犹疑,他不相信这个人,却又祈盼这个人能给他一个答案和出口。

  君撷轻叹一声,“我改变主意了。”

  他说:“原本,我以为神裔在人间惨遭屠戮,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他们根本不管,后来我又想,要是人间生灵涂炭,他们是不是该管管了?毕竟这是他们的故乡……但我错了,他们那群自私自利的东西,怎么会管这些蝼蚁?”

  一贯温润如玉的男人双眸忽然狰狞起来,布满血丝,满是愤恨。

  苏夜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这一切卑鄙与肮脏,贪婪与怯懦,都是这个人的一场局。

  他为了目的,不惜泯灭人性,诱着仙门不睦,自相残杀,苍生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枚枚随时可抛的弃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苏夜问他。

  “你知道后卿吗?”君撷道。

  后卿?

  对这个名字,苏夜不算熟悉,却也多多少少总能听到。

  第一次是在茶肆的说书人那,再后来是在不死城的神曲口中,这是神曲拜托他帮忙寻觅的人,但他也不算人吧?一千年前离开不死城,在九州活了一千年的人,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苏夜一直以为这个人大概是早就殒命了。

  更多的传闻,是说书人口中的一个诞生于万万年前,背叛炎黄部落,投奔蚩尤,最后魂归乱葬岗,以叛徒的身份被骂了千万年的魔星。

  那段记忆隔地太遥远了,君撷好似也记不太清了,记忆和画面模糊了,他本能地靠着自我说服和叙述,让自己拼了命地记住。

  “我本名不叫君撷,我是后卿,是炎帝手下一员谋士,人间的传闻应当是将我贬斥了个奸佞小人,胆怯叛徒吧?”

  或许是时代久远了,有些恨意被消磨地不再凌厉,君撷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神色平淡,他从头至尾都不像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客观陈述。

  炎黄与蚩尤一战中,蚩尤占优势。

  一日,后卿被召入军帐中,笑着走进去,却大吵一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将帅不和,这消息传满了整个部落,甚至蔓延到蚩尤耳中。

  后卿独身一人,带着山势图和军机策,投奔蚩尤部落,成了口诛笔伐的叛徒。

  这是世人眼中的故事,也是说书人津津乐道的。

  但这个秘密只有后卿和炎黄二人知道,他们策划了一场假意叛变,让后卿携那假信息假意投奔,看似孤身一人,实际身后跟着自己整个部族。

  他的部族被烙印了隐身咒。

  “我不知道隐身咒一旦种上,终身无解,永远不被看见,不被察觉,终身被人遗忘,直至死亡,哪怕死在战场上都无尸可收。”

  后卿被骗了。

  蚩尤战败后,后卿和他的族人身死神魔战场的乱葬岗,无人收尸。

  他们像是被彻底遗忘了,后卿的魂魄被困在尸身内,日日仰头看着苍穹之上,那云巅之中,那些战胜后占领天堂的人正在浊酒频倾,酒池肉林。

  没有人往下看一眼,哪怕一眼。

  他们被彻底遗忘……

  后卿的恨意生出了执念,让他的魂魄永不消散,被困在渐渐被秃鹫啄食的尸身内,一点点腐烂,他能感觉到周围族人的哀鸣,可他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隐身咒无解……

  他的族人终于死光了,那些怨念积攒的魂灵化作一枚毒素——五阴炽盛。

  所有的爱也好,恨也罢,都被释放到极致!

  苍天有眼,他驯服了一只路过的犼兽,借着这畜生,他才得以离开乱葬岗。

  他蹚过惶惶人间,所经之处发现人间信仰的是神祇,是炎黄……甚至连蚩尤都被赞扬成敢于反抗,敢于斗争的英雄,唯独他后卿……

  世人提及,他只能是小人,是叛徒……

  那些利用他的人巍巍于苍穹,接受万民膜拜,而他后卿只能躺在史官的口诛笔伐中,淹没于说书人的恶意杜撰。

  若是那些名门正派听到这些话,八成会说,“你是可怜,但这不是你作恶的借口,你终究还是个恶人,一个可怜的恶人。”

  但苏夜说不出这话。

  他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倒不是他妄自菲薄,那些被拿出来唾骂的经历,并不是桩桩件件都是他做的,但他做过的错事上辈子,这辈子,都推脱不掉。

  蹚过冗长的岁月,君撷讲的故事并不精彩,或许是淡忘了很多,只剩下执念。

  他对苏夜说:“我早就知道你了,早在两百多年前,白若一曾去过神魔战场,他来找我要一样东西。”

  “你身上的五阴炽盛,是白若一亲手给你种上的。”

  他噙着笑意,看着苏夜,那话如同寒潭里攀爬出来的毒蛇,冰凉粘腻的鳞片蹭过苏夜的脖颈,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咽喉,注入毒液。

  苏夜浑身发麻,灵魂觳觫。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师尊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么对他?

  君撷没有说谎,但他的话只讲了一半,苏夜这个样子让他很满意,他接着开口。

  “白若一不是人类,你看出来了吧?你当他是什么啊?他是被操控着要毁灭你的人,而我……才是一次次救你,只为激发你体内的能力,让你足以自保的人。”

  “你……你胡说!”

  苏夜干脆狠狠地闭上双眸,想要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胡乱揣测的念头摒弃。

  “你不信?”君撷不着急,他悠然看着苏夜。

  他等了太久了,千千万万个年头,数亿个日夜,他不急在这一刻。

  君撷:“两百年前,他是不是要杀你?每一次妄图杀你后,都会抹去你的记忆,你能忘记那场仙魔大战吗?他亲手用霁尘剑杀了你,一剑刺入心脏,毫不犹疑。再看看这辈子,悯苍塔前,阳明山上……”

  “桩桩件件,你还看不明白?他要杀你,你不死,他便活不成!”

  我不死,他便活不成?

  苏夜猛的睁开双眼,眸里都是猩红。

  侵入白若一体内那股力量,不仅让白若一修为更强悍,甚至修复了斑裂腐朽的灵脉,白若一不需要神农丹也可以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也是那股力量,让白若一变得冷心冷情,甚至想杀了他……

  但说到底,苏夜是觉得庆幸的,若是没那力量,神农丹用尽该怎么办?前世尸身已毁,苏夜才明白,就算毁了那具尸体,也同白若一的灵脉无关。

  与其说灵脉腐朽是因为护着那尸身,倒不如说,是天道给白若一设下的限制,最后时间的通知。

  天道的耐心耗尽了……

  他死,他便能活。

  笨了两辈子的苏夜,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很多事,他一点儿也不想耗尽心神去构思,去揣测,那些阴谋他玩不来,他天生都笨。

  他释然了。

  他终究是该死的,但至少在死之前,还能做点别的事情。

  他抬眸问君撷,“你想要什么?”

  君撷:“原本,我想要九州大乱,但我错了,他们根本不在意,我现在想要借助你的力量,来自万魔心的力量。”

  “斩下昆仑,搭建天体,我要问天!”

  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却又可以说是没有野心。

  他蛰伏千万年,隐姓埋名,如今手握整个九州的生死,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只为了问一句上苍,为何要抛弃他,为何弃他不顾,为何不回应他,哪怕一句话……

  苏夜很想帮他,但毕竟苏夜与君撷是不同的。

  君撷一贯独身,不愿沾染执念,他甚至可以同相处了千百年的不死城,同神曲不辞而别,此生再不回不死城,也不愿意同任何人有那纠缠不清的瓜葛。

  唯一让他心中挂念一点点的,恐怕就是钟续了。

  苏夜不一样,他不是人,天道叫他万魔心,他不知道自己是白若一亲手画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曾经是白若一分给他的。

  但他这辈子流落人间的岁月中,多少沾染了人味,他渴望世俗的愿望,世俗的情爱。

  所以,君撷在他眼中不是同类,而是杀亲凶手。

  君撷展开折扇,掩去眼底的悲光。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很羡慕你,我看着你长大了两辈子,每一天都嫉妒地要命。”

  在苏夜惊诧的目光中,君撷垂下眼睫,继续说。

  “你被人关怀过,爱过,我甚至羡慕你被人恨过,而我……只会被遗忘,苍穹上的那些人甚至会忌惮你的存在,千方百计惦念着要杀你,为此夜不能寐,而我呢……他们彻底将我忘了,我是他们的耻辱,遗忘便是遮羞布……”

  君撷不再看苏夜,他转身,执起钟续的手,拈起自己的袖子,将他指缝里的血痕一点点擦干净。

  “白若一虽然会杀你,但他更爱你,同样是师徒,这孩子,怎么就只想杀我呢?”

  “他将你当作师尊的。”

  君撷手一顿,沉默良久,才轻声问:“什么?”

  “他很喜欢你,他说过,他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师尊,他说你对他很好……”

  幸好,钟续死了,他再也不用知道那些山阴背后的事情,他不用知道他成尊敬的师尊设计杀了他最爱的女孩,杀了他父母,害了他兄弟……

  苏夜知道君撷在乎钟续的,不知是不是出于报复心理,他才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自己不珍惜……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你的人。”

  “彼此。”

  君撷愣了很久,才又挂起那抹僵硬的笑,不无恶意道。

  微笑着,相互刺痛对方,这便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两个恶人,要窃天,要祸世。

  君撷:“帮我,斩下昆仑后,我死生如何,任你拿捏,作为报酬,我可以将九州所有的妖魔全都封印进昆仑。”

  “不要拒绝我,你在乎白若一,你想帮他。”

  “除了这些,我还可以告诉你关于白若一的,你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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