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涴水_师尊他以身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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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3 章 涴水

  昆仑月太庞大了,几乎占据整个昆仑之巅,更别说上延至离恨天的高度,里头的涴水若是全都倾泻了,不说完全将九州淹没,至少那些庶民和城池是保不住了。

  理智尚存的仙门尊者纷纷遣人通知半山腰的弟子,让他们回去疏散门派中人,并沿途救济庶民,只要人在,人活着,其他什么都好说。

  但昆仑的人不能都走,这灾祸也必须有人去阻拦。

  口口声声天下道义,黎民苍生的,也不全是蝇营狗苟之辈,灾祸面前,多少会有人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就算他们凭着本事逃了,能逃去哪儿?

  九州都没了,仙门都没了,无家可归,无处落脚,最终还不如死了。

  这时候,石决明带着作为仙门之首的涿光死守昆仑,原地筑起结界,挡那涴水洪涛,他扭头对旁边的杜衡说:“你带几个弟子回涿光,涅儿和涿光,以后就靠你这个大师兄多帮衬了。”

  杜衡:“……师尊,我还是留下来助你吧。”

  “糊涂!一百个你留下来都阻不住,刚刚你也看见了,这水只要沾上一点,灵力就全废了,到时候连逃跑就来不及!”

  转瞬间,被结界拦在里面的涴水洪涛已经灌地比小山还高,压着半透明的结界,那洪水还在不断往上涨。

  石决明又压上一把灵力,浑身因使劲而紧绷。

  “我不是让你逃,如今涅儿尚还昏迷,若是你我都回不去,你让涿光怎么办?你让涅儿怎么办?他就躺在那儿等死吗?”

  “我一贯信任你,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肩负起大师兄的责任。”

  一个长辈怀着必死的决心,一掌拍去,将杜衡赶下了山巅,只那一瞬间,隔在两人中间的是从结界裂缝中迸出来的滔天洪水,将石决明淹没在其中,卸去他的全身灵力,他感到浑身松软,逐渐平庸。

  作为涿光山主,作为仙门之首,他尽力了。

  原本以为要淹没在涴水中,却被一枝树梢托起,转瞬越上半空。

  他看见黑衣猎猎,双目沉黑的男人低沉着嗓音对他说:“山主尽力了,带他们回家吧。”

  石决明顺着苏夜所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木舟飘荡在涴水中央,那木舟是建木树所化,五彩的琉璃被漆黑的水染地光怪陆离,巨舟上都是刚刚不慎跌入水中的弟子,他们恐慌于自己灵力全失,恐惧死亡,抱作一团浑身发抖。

  而为首摆渡的,披蓑戴笠的人浑身毫无怯意,稳稳地把控着船桨,他是涿光山涧下那个摆渡的船夫。

  “山主修为高深,刚刚只是沾染了一点涴水,灵力并未全部丧失,那些小弟子不一样,告诉他们不要碰水了,那点修为根本不够涴水吸的。”

  他说这话时,语调松快的根本不像是大难来临,唇角还勾着病态的笑,若不是他真的救了人,大约只会被当作欲图毁天灭地的恶魔。

  源源不断的强悍灵流从他掌心喷涌而出,修补石决明刚刚那个碎裂的结界,与此同时,他还在兼顾另一个裂缝的结界。

  昆仑月崩塌了,可又没完全崩塌,只从蛋壳的裂缝崩了几处。

  苏夜一人兼顾两处结界,怀善和尚勉力撑着一处,剩下的那一处靠着几个甘愿留下的仙门尊者强撑着,岌岌可危。

  结界铸地越来越高,涴水也涌地越来越高,压力骤大。

  有人忽然意识到涴水是从昆仑月里涌出来的,源源不断,像流不干似的,更何况如今只是崩裂了四处,就已经这个样子了,若是再多崩裂几处就挡不住了,这还是往好了想,要是昆仑月整个坍塌,里头的涴水一齐涌出,他们就没命了!

  不,不止是没命,甚至之前付出的代价全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他们只是在阻挡,并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涴水回溯,或是引流去其他地方,因为这东西本就不属于九州,那是来自天上的。

  是天罚!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夜!是昆仑魔君!

  “这他妈怎么挡得住?耗尽修为也不管事啊!”

  “至少再撑一会儿,等他们离开昆仑,等他们找到安全的地方,等九州庶民得到消息撤走。”

  这话的意识再明显不过,他们奋力防御的目的并不是逆转局势,而是为他人的活命争取时间,那他们这些守卫者怎么办?

  等撑到再也撑不下去了就等死吗?

  有人不干了,犹豫着还是撤了掌心的灵力,撤了几个人,那剩下的人就更加吃力了。

  “你们要做逃兵吗?!”

  “逃兵又如何?都要死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守着老婆孩子一起死!”

  “你……!”

  “快躲开——!”

  一道千丈高的水浪打来,猝不及防淋湿了几人,众人猛地抬头看去,那是昆仑月又裂开了一处。

  那迸裂的豁口在昆仑月的腰身,高度遥不可及,那是凡人根本登不上去的高度,从那豁口处倾泻的黑色涴水由于落差,打在身上犹如刀割般疼痛。

  几个被涴水淋到的修士已经尽力躲避了,可还是被淋到,浑身的修为瞬间去了大半,当习惯性去调动属于自己的力量,却发现几乎空荡的灵脉时,那种感觉恐怖至极,不亚于卸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少了好几个人的助力,抵御洪流就更加费劲了,遑论高空倾泻的涴水。

  他们虽修仙,却都是凡人,就算有心去抵洪,御剑的高度却永远无法触及那高处的豁口。

  涴水倾泻而下,卷起千层巨浪,袭涌着奔向人间,疲于奔命的修士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也及不上洪涝的流速,很快就被卷在滔天洪浪中,挣扎不得,卸了浑身的灵力的逃兵还不如凡人,转瞬被洪涛淹没。

  很快,半山腰的妖类和魔兽都被洪水卷下,它们是灵气的化物,不像人,没了灵力至少拥有一具凡躯,还能有命,它们被涴水沾到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剩了。

  涴水湮灭妖兽后,狂奔着肆虐着,向昆仑山下冲去。

  却在冲到山脚的时候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拦截,猝不及防拍打在结界上,然后乍迸出千丈高的巨涛。

  猎猎白衣凌空飒沓,青丝翻飞,他驭着十翼飞鱼降下,恍若神祇。

  他一边支撑着结界,一边朝着建木树化作的巨舟喊道:“快撤!离开昆仑!”

  站在船首的摆渡人牢牢握着舟楫,在滔天洪水的巨大嗡鸣声中扯着嗓子大喊:“那仙尊你呢?”

  屹立空中的白若一只渺目望向昆仑月那个根本看不清身型的渺小黑影。

  “我要守在昆仑,我会尽力阻止这场灾祸,我会……”陪着他。

  他没再说更多,腾出手控着灵力推了巨舟一把,巨舟缓慢越过结界,结界内是滔天巨洪,是永夜将至,结界外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只要那道屏障不会消失,整个九州就还是安全的。

  巨舟上大多都是半山腰赶来的仙门小弟子,他们来昆仑的目的本来是为民除害,铲除魔君,谁曾想如今还要在魔君的庇护下,乘坐魔君变化的舟楫逃命,迷惘变得更加迷惘,恐惧变得更加恐惧。

  摆渡人双眼紧紧盯着那抹越来越远的飘白身影,双手抱拳,俯身致敬。

  世人修仙为的是成仙逍遥,多少人是真为了天下苍生?

  摆渡人扯开嗓子唱起歌,粗粝的嗓音竟压住那震耳欲聋的洪涛。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将奈公何?”

  那歌声穿透结界,越过昆仑,直达白若一耳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白若一知道,摆渡人的歌是唱给他的,他这一去便再无回头之路,会淹死溺死在无尽洪涛中。

  ……

  像是要将浑身的力量都透支个干净,苏夜堵着两处的裂缝不算,勉力分出一股灵流去堵那昆仑月顶的裂缝。

  效果甚微……

  涴水吞了越多人的灵力,供给昆仑月的力量就越强,除了已经迸裂的五处裂缝,昆仑月还在不断斑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轰然崩塌,若是整个昆仑月的涴水流向九州,不止他们会殒命,整个九州也会被彻底淹没。

  怕什么来什么。

  “喀嚓——”

  “快走快走!来不及了,堵不住的,要塌了!”

  有人逃撤,也有人逆行。

  坚守在裂缝处的修士还没来得及骂娘,就有人重新补上刚刚逃走之人的位置。

  “真他妈稀了奇了,他们都想逃,怎么还有人赶来送死的?”那骂骂咧咧的修士咬牙硬撑着,向身侧看去,“哎呀妈,我去,哪来的漂亮姑娘!”

  替补上来的正是处于八大仙门之末位的琼楼玉宇,琼楼玉宇都是女修,大多修的是采补术,让她们来抵御洪流确实荒谬。

  但看那些姑娘挑眉盛怒的模样,坚定地站在结界下,面对滔天巨浪不怯一分,众人不免由衷佩服。

  “九州的男修都死光了吗?让不善防御之术的女修来顶位?”

  苏夜隔空怒斥,眼前摇曳着水幕,他看到下面站着的人。

  楼西子因灵力消耗过度,唇角溢出鲜血,却还扯着如花笑靥抬头看着他,“苏大哥放心,我们撑得住,九州是我们的家,就算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搏一搏。”

  他看到闻讯赶来的君栖迟,这个他一直看不惯的男人,一直逃避不理人间事的男人,竟也在抵御洪流,“九州若是没了,我要去哪儿等她呢?”

  他看见云谈,自家师尊都跑路了,他这个亲传弟子却愿意留下,“师尊说云缈山的利益大于一切,师尊还说过九州以后都要仰仗云缈山,若是九州都没了,云缈山还算什么呢?”他只是个假话真话都信了的傻孩子。

  ……

  苏夜忽然后悔了,事情发生之前,他口口声声可以为了白若一放弃一切,愿为帮白若一摆脱苍生桎梏而斩下昆仑,为的就是释放涴水,涤净所有灵气和妄念。

  可能会让很多人失去修为,痛不欲生,可能会死很多人,但终究都会过去,自此以后,世人再也不信鬼神,便再无桎梏缠覆白若一。

  可偏偏,白若一为了救他,又一次损害自身……

  但一切不可掌控的时候,苏夜竟也会可笑地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上,他也想问天,问问有没有办法救白若一,什么代价他都可以付出,只要白若一能活……

  当他亲眼看见君撷问天无果而消弭的时候,他大约知道了……

  世上无神,诸神时代早已湮灭。

  每个人的心要靠自己守护,每个人的命运要自己去把控。

  如果不能同生,何不同死?

  既然白若一活不成了,苏夜怎会独活?明白的那一刻,他总在想,若是黄泉相见,他双手沾了整个九州的鲜血,白若一是会恨他还是痛苦?

  无论哪种,苏夜都不想看见,他后悔了。

  斩下的昆仑再也挂不回去,摔碎的玉器再也拼凑不完整,可努力了可不可以被原谅?至少弥补,补救。

  况且……除非神迹能救他。

  没有神迹,所以苏夜一心求死。

  他不要命了似的掏空自己全身的灵力去修补裂缝,目眦尽裂,双目猩红,冲着昆仑月下的众人吼道:“你们他妈的保住自己的命,别死,到了下面,我也不想被他骂!”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听懂的人不多。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昆仑月已经撑不住了,斑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喀嚓——咔嚓————”

  “哗————”

  终于!

  千丈高的空中凌空浇下巨涛,壮阔如骇浪惊涛,巨响如千人擂鼓。

  像是天上破了个口子,引得海水倒灌。

  那是他们御剑都无法逃脱的高度,只能等死,没有一个人畏惧,他们兢兢业业坚守自己的岗位,全神贯注地紧盯眼前的裂缝,将浑身灵力全都注入,像是揣着最后积蓄全力一搏。

  预料之中被涴水冲散淹没的恐惧并未如期而至,他们回过神才发现在头顶上,一道半透白莲在盛开,那是一盏极其强悍的结界屏障,不但护住了他们,更是阻挡涴水流下昆仑,流向九州。

  “我们……没死?”

  “是仙尊!辰巳仙尊!他没死!”

  目力极好的修士仅凭借着远处掠来的白点便能确认身份,欣喜喊道:“错不了,错不了!这样庞大的结界只有仙尊能布下!”

  很快,那道身影极速掠来,他脸庞坚毅,目光冷锐,整个人神圣不可侵犯,可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他惨败的面色已与世人无甚区别。

  不过是一个死人,强行赖在身躯里不愿离开罢了。

  他挥霍着灵力,当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极速帮昆仑月下的修士修补了防御结界,又飞身到独自一人强撑一方裂缝的怀善和尚身边。

  怀善和尚一直神情平淡无悲无喜,却在看到白若一降临身边时,眉宇蓦地悲怆起来,“仙尊何苦呢。”

  白若一唇色更加苍白,“我原以为守护九州只是神性在操控我,一直做的都是迫不得已的事,可没了神性,我彻底自由了,才发现,原来我是愿意守护九州的,并不是被谁强迫,我希望这个我所创造,带给我温暖和真实的世界可以一直存在……”

  他仰头瞥向穹顶上闪烁的黑影,蓦然笑了,“何况,我注定要与他同穴而葬的,总不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修复完昆仑月下的裂缝,白若一凌空腾起,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这具身体已有一半无法再被自己操控了,他浑身的灵力都透光了,腐朽的灵脉被燃烧,发出最后的光和热。

  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他却还想再见见他,帮帮他。

  只要他这个做师尊的还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让他独自承担。

  即使是葬身水底,他们的尸骨也该相拥一处,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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