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年足够
尧醉醉正坐在座位上,分析着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单。
数学考得不错，如果再细心一点，发现那道选择题里的陷阱,就能拿满分了。
不过语文拉低了她的总分,写作文真是个头痛的事情。
她还是非常感激原身的学霸属性,不仅让她学习起来轻松很多,而且让她由心底生出一股对于学习的热爱。
不然她一个平时在仙界修炼都想法设法躲懒的人,怎么可能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尧醉醉正沉思着，突然“啪”的一张成绩单拍在她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季子灿嚣张又兴高采烈的声音：“本大爷又是倒数第一。”
“……”这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尧醉醉搞不懂季子灿神奇的脑回路，只是上面个位数的各科成绩,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这大概是学霸的自带属性吧……
她颇有些嫌弃的瞥了季子灿一眼,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成绩单从季子灿压着她的成绩单下面小心翼翼的抽出来。
季子灿莫名火大。
刚刚陈筱筱那是什么眼神？
嫌弃他？！
他考倒数第一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还反复确认了一遍她是不是第一名呢！
在季子灿生气之际,尧醉醉已经走出了教室。
季子灿正打算上前去找她理论,突然发现李辛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她后面。
季子灿脸色一凝,正好有气没处撒呢,李辛就来找死了。
他倒要跟上去看看,李辛到底在捣什么鬼。
……
天空湛蓝澄澈,白云像一朵朵棉花糖似的卷积着。
蝉声鸣动,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投下斜斜的光斑。
空气中有细微的光尘漂浮着，偶尔有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尧醉醉忍着皮肤难受的粘腻感觉,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找我什么事？”
李辛站在她对面,两只手的手指不断的绞着,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什么原因,脸通红一片。
李辛的模样也算周正清秀，只是因为戴着一副度数不低的眼镜，而显得书呆子气息有些浓重。
纠结了许久的李辛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从背后的书包里翻出一封粉红的信封，口齿依旧不清：“我、这这个……是、是……”
尧醉醉为了避免打击到李辛脆弱的小心脏，已经耐着性子在这和他浪费了很久的时间了。
看到他掏出这么一封明显一看就是情书的信封了，她差点气得笑出来。
李辛每个学期结束都要找原身陈筱筱递上这么一封情书。
原身陈筱筱也许也是怕伤害到胆小怯懦的李辛，所以一直没有明确拒绝他，只是让他好好学习。
尧醉醉想，李辛这么个说话都要结结巴巴吞吐半天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勇气掏出这封情书的。
她也不想打击他，免得他这一辈子都不敢再和女孩子表白，成了孤寡老人。
尧醉醉只好给他定了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这封东西我不收，等你考了第一再说吧。”李辛考第一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尧醉醉，永远都是第一。
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尧醉醉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吓得躲在后面的季子灿赶紧隐匿好自己的身形。
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本来想叫人把李辛拖出去打一顿，但是一想，李辛刚刚表白被拒，他要是再打李辛，就显得他太坏了。
于是，季子灿黑着脸忍了又忍，绷着一副火山爆发的脸，回了家。
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
最开始是一场梦。
领完成绩单的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来了一个转学生，满脸横肉，肚子上有四个游泳圈，胖得像一头猪。
关键是，这头猪居然考了年级第一，压在陈筱筱的上头。
然后，就成了陈筱筱的男朋友。
季子灿眼见着猪拱了小白菜，气得七窍生烟，怒火燎原。
从梦里就直接气醒了。
他突然没来由的警惕起来。
白天因为躲得远，他们的对话他没听太真切。
只隐约记得陈筱筱好像是说考了第一就能做她的男朋友。
她好歹是他的同桌，一颗好看鲜嫩的小白菜，怎么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被别的猪拱了？！
他季子灿第一个不同意！
陈筱筱也太肤浅了，怎么可以用成绩来作为衡量男朋友的标准呢？
真是气死他了。
季子灿一生气就睡不着了。
冷气开得足，他裹着单薄的空调被在房间里踱步了半天。
想到明天放假，顿时觉得更加无聊。
最讨厌上学的季子灿，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还是上学有意思。
第二天，季子灿忍不住往学校里跑。
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失落。
偌大的校园里寂静无声，唯有绿茵茵的草地和喊上一句话都能产生回音的空教室。
本想去自己的座位上趴着睡一会，可教室门已经锁了，摧毁了季子灿最后的希望。
他气呼呼的往外走。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才让他以前最喜欢的暑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季子灿走出学校，在路边的超市买了根冰棍。
他最喜欢的西瓜冰。
咬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很淡，一点也不像平时吃的那么甜。他生气的咒骂了一声，把西瓜冰随手扔给了路边的流浪狗。
然后，季子灿去了兄弟们常聚的网吧。
这群人已经一大早就来了这里打游戏了。
往年的暑假，季子灿每天都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
对于季子灿的姗姗来迟，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季少已经不是原来的季少了，这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不过看到季子灿过来，他们还是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季少，来了？真巧，我们这把刚打完。”
“季少，我的座位给你坐吧，这位置好，冷气对着吹呢！”
季子灿黑着脸，直接坐下，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们。
有些恍惚地登录进了游戏。
熟悉的游戏界面，热血沸腾的打打杀杀。
然而……季子灿觉得真是无聊透了。
他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可脑子却想到了与游戏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陈筱筱。
他突然想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肯定是在学习吧。
唉……季子灿无奈的嗤笑一声。
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游戏。
打完一把，季子灿兴致缺缺的扔了键盘鼠标，直接起身。
“没意思，我出去转转。”他轻描淡写的叼了根烟，火光明灭。
已经快临近中午了，外面天很热。
季子灿走在树荫底下，偶尔有光跃过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上次填家庭信息表的时候，他瞟了一眼陈筱筱的。
记得她家好像是在这个附近。
季子灿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就是莫名其妙地沿着一路树荫走到了这里。
路过一家装潢精美的奶茶店时，季子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看到了什么？
陈筱筱！
季子灿没有多思考，直接就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伴随着机器女声的“欢迎光临”，还有扑面而来的冷气。
真舒服。
季子灿觉得自己就好像在炎炎夏日里找到了最冰凉酷爽的那块冰块，整个人都泡了进去。
尧醉醉一如既往地埋头刷着习题。
她家经济条件一般，在家一个人吹空调太浪费，索性选了个安静的奶茶店来刷题。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那个混世魔王。
季子灿一脸惬意地喝着珍珠奶茶，咬着Q弹顺滑的珍珠，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哟，很巧啊。”
“……”尧醉醉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刷着题。
季子灿这种性格，她越是不理他，他就对她越感兴趣。
“砰！”季子灿把奶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
很大声。
惊得周围的顾客还有店员都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如果不是他长得好看，就算带点痞气也不让人觉得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店员早就过来把他赶走了。
但是季子灿对于自己的举动不后悔。
因为陈筱筱抬起头看他了。
不过她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警告，又似乎在嫌弃他给她丢人了。
总之就是那种巴不得不认识他的眼神。
让季子灿感觉很挫败，不敢再随便发出声响。
奶茶店里只有三四张桌子，干净且整洁，挂在墙壁上的音响敬业的播放着流畅的轻音乐，音符在店内轻轻悦动，很是美好。
客人们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或刷题，或码字，或无声地玩着手游。
唯有季子灿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他什么都没干。
单手拿着奶茶杯，另一只手抵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筱筱。
宛如一个雕塑。
陈筱筱没有质问他坐在这里不动的原因，让季子灿稍稍心安。
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理他，又让他十分不安。
季子灿看着陈筱筱刷完了三个数学大题，又刷了二十道物理选择题，终于想到了一个吸引陈筱筱注意力的法子。
奶茶店的座位是长方形的椅子，可以两三个人同时坐在一边。
他绕到陈筱筱那边，混不吝地把她的试卷扯过来，扯到自己面前。
“喂，这道题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爽朗清澈，语气却十分不自然。
要知道，季子灿连看都没看那道题。
他只是想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而已。
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他们坐在同一条椅子上，因为紧张，坐下来的时候他没看仔细。
直接贴着她坐下了。
尽管隔着衣服，可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
虽然很淡，却烫得他血液滚烫。
季子灿的耳尖不自然地泛起了微粉。尧醉醉却恍若不觉，她只是皱着眉头看了季子灿一眼，又看了一眼这道题。
关于向心加速度的说法正确的是——
四个选项。
她轻声说道：“这是概念题，书上有正确答案。”
“……”季子灿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找不到，你念给我听听？”
内心狂喜。
陈筱筱理他了！
说了十二个字，外加一个逗号和句号！
对于季子灿来说，这真是巨大的成功。
尧醉醉轻柔的嗓音已经开始背诵滚瓜烂熟的物理概念。
向心加速度的方向始终与速度方向垂直。
季子灿听得差点摇头晃脑起来。
平日里枯燥无味的繁琐语句，从陈筱筱的嘴里念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
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可惜的是，回答完他的问题，尧醉醉就把自己的试卷扯了回去，开始继续专心刷题。
季子灿憋屈地看着她。
她的脸颊白皙柔和，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晃了晃脑袋，季子灿又开始打扰尧醉醉的读书计划。
“喂，陈筱筱，我问你。”季子灿顿了几秒，还是决定厚着脸皮问出来，“是不是考了第一的人，就能做你的男朋友？”
季子灿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疑问句里，带了一份明晃晃的小心翼翼。
尧醉醉内心一动，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明亮，有着独属于少年的那份干净，可现在，里面却藏着满满的不自信和惶恐，却不自知。
尧醉醉觉得好笑，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是。”
季子灿松了口气，心里跟过年似的张灯结彩快要放起鞭炮来。
却又被尧醉醉的下一句话打击到。
“考第一是做我男朋友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尧醉醉嘴角略弯，眼神里藏着个小恶魔在张牙舞爪。
季子灿已经被她绕晕了。
什么必要充分？
明明陈筱筱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她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呢？
尧醉醉转过头，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个选择题的答案。
然后开始收拾试卷，打算回去吃午饭。
临走前，她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还沉醉于苦思中的季子灿，悠悠开口说道：“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数学书里有。”
季子灿有些窘迫的看着她微微抬着头离开奶茶店的背影，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丑小鸭，一无是处……偷偷跟着尧醉醉到了她家的楼道下，季子灿目送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有些颓唐地坐在了楼道的台阶上。
天气很热，吹来的风鼓噪着热气往他的衣领里送。
季子灿却感觉不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刚刚陈筱筱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季子灿又要火山爆发了。
太过拗口，他已经完全忘记陈筱筱的原话了……
“咦，季少，你怎么在这儿？”季少兄弟遍布全天下，蹲个楼道也能遇见一个。
“把你的数学书给我拿来。”季子灿脸臭得不行。
季少不正常，他提的任何要求都不要惊讶。
路过的兄弟一点也不惊讶地问道：“季少，数学书有很多本，你要哪本啊？”
“……充分必要条件的那本。”季子灿想要四处找垃圾桶踢。
“……诶，我马上来。”学渣兄弟苦着脸去了隔壁居民楼，充分必要条件是哪本啊？他们学过吗？
季少，真可怕。
暑假，居然坐在楼道口学习。
开学后，一中的大新闻又会多一条咯……
尧醉醉吃饱喝足，从三楼下来，打算继续去奶茶店学习。
只看见一团黑色不明物体蹲在楼道口，拿着一本数学书，看得入神。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
没想到那人反应极快，她刚刚靠近，他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陈筱筱？去奶茶店学习？这么巧，我也打算去。”季子灿把数学书藏在自己身后，一脸偶遇的表情。
“……”尧醉醉开始怀疑这个位面的大魔王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降智打击。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太阳虽然毒辣，但透过树荫，也只能不甘的洒下点点光斑，在发梢跃动。
沉默的气氛让季子灿觉得有些尴尬。
耳尖还是微微泛红，季子灿的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不少。
“喂，我弄懂充分必要条件了。”季子灿的尾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小喜悦，似乎翘着小尾巴在等人夸奖。
尧醉醉抿嘴，给了季子灿最后的致命一击：“不容易生气，是充分必要条件。”
季子灿微微翘起的嘴角凝固。
他十分生气。
陈筱筱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觉得他想当她男朋友吗？
做梦吧她！
季子灿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看陈筱筱一眼。
天太热，尧醉醉不想走太快。待会还要学习，出了一身汗再被冷气一吹，会很难受。
所以等她慢悠悠的溜达到奶茶店的时候，发现季子灿正坐在唯一空着的桌边，朝她挥了挥手。
他的表情很有趣。
又气又笑的神色。
气，大概是因为刚刚生的气没那么容易消。
笑，大概是因为看见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心。
这样的后果，就是季子灿的腮帮子微微鼓着，眼角眉梢的微弯，却又泄露了他的内心，矛盾的组合，就像是形容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狗。
薄唇似翘又抿，只差没扭曲成S形。
真是别扭。
尧醉醉点了一杯原味奶茶和一个菠萝油。
她把菠萝油面包递到季子灿面前。
小孩子还在发育期间，可别饿出胃病来了。
季子灿一直守在楼道口，确实没吃午饭。
本来不觉得饿，可现在一闻到黄油醇厚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他黝黑的瞳仁微微放大，略微有些惊奇地看了尧醉醉一眼。
然后拿着菠萝油三口就吃完了。
真好吃。
真甜。
陈筱筱可真好，尤其是对他。
要是人类有尾巴，他早就摇起来了。
季子灿内心的暖流涌动不停，像一只手在轻柔抚摸。
有时候，只是她一点点微小的温柔，他就能无限放大，并觉得独一无二。
季子灿厚着脸皮，过了一个无比快乐的暑假。
早上，在陈筱筱随口提起的包子铺提溜着一袋包子去她家楼下。
眼巴巴的，等着陈筱筱出现。
上午，装模作样的在她旁边学习，当然更多的是用余光偷偷瞄她。
中午，可怜巴巴的在楼道等了陈筱筱十几次后，她便大发善心的让他来家里吃饭了。
反正家里没人，只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罢了。
筷子他洗，碗也他洗，没什么麻烦的。
下午，季子灿继续装模作样的学习，继续偷瞄陈筱筱。
不过到了晚饭时间，以及接下来的晚上和一整夜，都被季子灿划分为暑假里最讨厌的时间。
这段讨厌的时间里，他通常用来刷题和睡觉。
因为陈筱筱没有手机，联系不到她，他就只能想象着她在干嘛。
她在刷题，他也刷题。她在睡觉，他也睡觉。
尽管不能看见她，但是想着自己也在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也算是勉强可以安慰自己了。
过惯了这样的神仙日子，季子灿理所当然的不想开学了。
开学以后，和陈筱筱虽然还是同桌，但又不能和她一起吃饭，不能和她……咳、二人世界。
当然，在季子灿眼里，奶茶店里的店员和客人都不算人。
沉溺在温柔乡之中的季子灿，一个暑假都没有搭理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
以至于开学的那天，大家见到傻笑中的季子灿，都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
季少的画风越来越清奇了。
为什么今天的季少没有生气呢？
彼时的季子灿，正在眺望着升旗台上准备做国旗下讲话的陈筱筱。
开学就是高三，学习紧张，老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只有这一年，你们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别想！”
陈筱筱是年级第一，开学最重要的国旗下讲话，当然由她发言。
她一如既往的沉稳，小脸微沉，一脸平静地念着稿子。
嗓音轻柔，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一丝成熟，也是她的标志。
季子灿一脸骄傲地笑着听，仿佛这个正在演讲的人是他一般。
陈筱筱真好看。
陈筱筱说话真好听。
陈筱筱写的稿子真好。
饶是情商再低的季子灿，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喜欢陈筱筱。
放在心尖尖上的喜欢。
但是作为一中季少，还是要点面子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份喜欢藏起来。
男孩子要酷一点。
可是。
目光所及都是她，叫他如何去藏？
就算嘴上藏起来，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就连尾椎骨也好像逆生长了似的，见到陈筱筱，有想要摇尾巴的冲动。
季子灿对于没有面子的自己有点生气，可是又不敢生气。
他还深深的记得陈筱筱说过的充分必要条件。
季子灿眼看着陈筱筱发完言，校长继续鼓励了大家几句以后，就解散了各个班级。
他逆着人流而上，往升旗台而去。
陈筱筱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抱着稿子就往教室的方向走，根本没打算等她。
一着急，季子灿就被人绊了一脚，差点摔一跤。
“你丫没长眼睛啊！”季子灿很生气，下意识的骂了一句，正打算说下句“放学等着！”的话，突然觉得有冷飕飕的风飘过来。季子灿回头，发现陈筱筱正在盯着他看，眼眸如水，裹着平淡。
他的心脏抖了抖，然后一脸和煦咬着牙看向那位已经瑟缩的同学：“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以后可要小心点……”
说完，留下一脸风中瑟瑟发抖的无辜同学，季子灿转身继续向陈筱筱飞奔。
活像了一只叼着飞盘奔向主人的哈巴狗。
尧醉醉也不知道季子灿是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她了。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听话，说不许生气就不生气。
让她的攻略难度直直下降了好几个度。
尧醉醉心情不错的回到了教室，季子灿紧跟着她，却被一群兄弟拦住。
“季少，厕所来根烟？”
“季少，一个暑假没见，想死我们了都！你去哪儿了？”
“季少……”
季子灿敷衍的摆了摆手：“不去，没空，我要学习。”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厚脸皮的季子灿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真的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上面的题目已经做了一大半。
“季少，我……”还有不死心的凑过来，想近距离瞻仰一下。
却被季子灿生气的皱着眉头打断：“没看到我正在……”
淡然飘忽的眼神在身上掠过。
季子灿立马换了一副脸：“你要我陪你去上厕所吗？好啊，我们快去快回，不过，我不抽烟，谢谢。”
“……不、不用了季少，我们自己去。”一溜烟的逃跑。
季少真可怕。
越来越可怕。
渐渐的，大家摸出一个铁打不变的规律。
季少越来越和蔼可亲了，不是因为他不生气，而是他生气的时候，只要陈筱筱轻飘飘的看上那么一眼，他就立马不生气了。
真神奇。
季少同桌管得严呐。
更神奇的是，季少居然爱上了学习。
上课，认真听课。
下课，不离座位半步，刷题。
放学，和陈筱筱一路探讨学习问题，探讨到陈筱筱家楼下才肯罢休。
连老师也忍不住夸他：“大家都和季子灿同学多学学，苦海无涯，学习是岸啊！”
虽然季子灿在每次的月考周考大小考中，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倒数第一的位置。
但依旧阻挡不了他对学习的热情。
可季子灿对学习的热情无意中感染了很多人。比如李辛。
“陈、陈筱筱，这、这道题怎么做？”李辛拿着物理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敲了敲尧醉醉的桌板。
脸低垂着，比红彤彤的苹果还要红。
季子灿在一边嗤笑着“啧”了一声，直接夺过了试卷。
他手臂长，反应快，直接把李辛拖到了自己前面的座位上：“这道题，我教你。”
李辛错愕地看着他。
季子灿不是全班倒数第一吗？还能教自己题？
“来来来，我给你讲。”季子灿细长的眼眸满是虚情假意的微笑，制造出一副同学情深的画面，内里却不知道骂了李辛多少遍。
呵，想借着问题接近陈筱筱？休想！
不过……这道题他不会。
季子灿脸一板，把李辛推回座位：“我先梳理下思路，放学教你。”
把李辛打发走，季子灿这才腆着脸凑到尧醉醉边上：“陈筱筱，这道题，你教我一下？”
……
李辛委屈，但是他不能说。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又找到了一道适合去问陈筱筱的题目。
既有难度，又不显得自己没有深度。
“陈、筱筱，这、这道题怎么做？”李辛克制不住的紧张。
季子灿很生气，怎么又来了？
还没完没了吗？
他想打人，火山爆发！
正打算拍桌子，突然又感受到了陈筱筱在看他。
季子灿脖子一缩，努力挤出笑容：“李辛兄弟，过来，我教你。”
谁和你是兄弟。
李辛不敢违抗，只好换个方法拒绝：“我、我想现在知道答案，不、不想等到放学后。”
“嗨，这容易，我现在就教你。”季子灿走过去，勾着李辛的脖子把他拖去了一个离陈筱筱十万八千里的位置。
哼，想接近陈筱筱？
没门！
然后在李辛瞠目结舌之下，季子灿居然真的有板有眼的教了他这道题的解法。
解得很漂亮，思路清晰，另辟蹊径，就连参考答案也没这么简洁。
“怎么样？懂了吗？”陈筱筱不在，季子灿就懒得掩饰自己眼里的怒火了。
甚至还打算放学后把李辛拖去小巷子里打一顿，警告他不要再接近陈筱筱。
可李辛这种最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万一跑去告诉陈筱筱呢？
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算了，不和李辛这种失败者计较。
季子灿解释完题目，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偷瞄……不对，是继续和陈筱筱探讨学习。
高三，是季子灿十七年人生里，最努力的一年。
从那个暑假开始。
他还记得夏日炎炎的傍晚，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渲染上了一层金黄。
微风轻扬，热浪拂面，少女的裙摆微微在风中晃动。
他望着她的背影，纤细苗条，沉静而美好。
她回头，嘴角弯弯，眼眸澄澈：“如果你考了第一，我和你去同一个大学。”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仿佛夏日夜晚在水面灼灼盛开的一朵花，清新淡雅而不自知。
他被直击心灵。
那么迫切地，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说得很隐晦。
但他能听懂。
如果他考了第一，他们就能在一起。
后来的每个夜晚，不论是盛夏酷暑还是冬日严寒，学习困顿的时候，季子灿总能想到这个笑容，骨头里又能生出无限的力量。
季子灿很聪明。
他原本成绩不差，只是不屑于考试。
连学校都是他家的，还有什么必要学习呢？
但当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与生俱来的聪明，得天独厚的家境，都让他想做的事情变得轻而易举。
父母知道他要学习，当然是很高兴的。
给他请了国内最好的老师，一对一，手把手的教。
他自己也很努力，经常学到半夜两三点，为了补上之前错过的知识点。
可是，高三整整一年，季子灿依旧稳稳地坐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
父母知道他学习刻苦，不忍心打击他。
只好安慰他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实在不行也没事，努力了就好。
尧醉醉也觉得奇怪。
季子灿明明每道题都会做，为什么考试每次都是倒数第一呢？
可是当她看见季子灿每次看到新座位表发下来时，亮晶晶的眸子，就明白了一切。
真是个傻子。
青葱岁月葱茏而匆忙，高三一年仿佛是黎明前最黑的一段夜路，咬着牙，却发现已经不小心走到了终点。
有热泪，也有热血。
而季子灿记忆最深的，却是眼角余光的那个人儿。
高考成绩出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季子灿考了全校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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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考得不错，如果再细心一点，发现那道选择题里的陷阱,就能拿满分了。
不过语文拉低了她的总分,写作文真是个头痛的事情。
她还是非常感激原身的学霸属性,不仅让她学习起来轻松很多,而且让她由心底生出一股对于学习的热爱。
不然她一个平时在仙界修炼都想法设法躲懒的人,怎么可能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尧醉醉正沉思着，突然“啪”的一张成绩单拍在她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季子灿嚣张又兴高采烈的声音：“本大爷又是倒数第一。”
“……”这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尧醉醉搞不懂季子灿神奇的脑回路，只是上面个位数的各科成绩,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这大概是学霸的自带属性吧……
她颇有些嫌弃的瞥了季子灿一眼,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成绩单从季子灿压着她的成绩单下面小心翼翼的抽出来。
季子灿莫名火大。
刚刚陈筱筱那是什么眼神？
嫌弃他？！
他考倒数第一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还反复确认了一遍她是不是第一名呢！
在季子灿生气之际,尧醉醉已经走出了教室。
季子灿正打算上前去找她理论,突然发现李辛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她后面。
季子灿脸色一凝,正好有气没处撒呢,李辛就来找死了。
他倒要跟上去看看,李辛到底在捣什么鬼。
……
天空湛蓝澄澈,白云像一朵朵棉花糖似的卷积着。
蝉声鸣动,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投下斜斜的光斑。
空气中有细微的光尘漂浮着，偶尔有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尧醉醉忍着皮肤难受的粘腻感觉,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找我什么事？”
李辛站在她对面,两只手的手指不断的绞着,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什么原因,脸通红一片。
李辛的模样也算周正清秀，只是因为戴着一副度数不低的眼镜，而显得书呆子气息有些浓重。
纠结了许久的李辛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从背后的书包里翻出一封粉红的信封，口齿依旧不清：“我、这这个……是、是……”
尧醉醉为了避免打击到李辛脆弱的小心脏，已经耐着性子在这和他浪费了很久的时间了。
看到他掏出这么一封明显一看就是情书的信封了，她差点气得笑出来。
李辛每个学期结束都要找原身陈筱筱递上这么一封情书。
原身陈筱筱也许也是怕伤害到胆小怯懦的李辛，所以一直没有明确拒绝他，只是让他好好学习。
尧醉醉想，李辛这么个说话都要结结巴巴吞吐半天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勇气掏出这封情书的。
她也不想打击他，免得他这一辈子都不敢再和女孩子表白，成了孤寡老人。
尧醉醉只好给他定了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这封东西我不收，等你考了第一再说吧。”李辛考第一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尧醉醉，永远都是第一。
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尧醉醉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吓得躲在后面的季子灿赶紧隐匿好自己的身形。
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本来想叫人把李辛拖出去打一顿，但是一想，李辛刚刚表白被拒，他要是再打李辛，就显得他太坏了。
于是，季子灿黑着脸忍了又忍，绷着一副火山爆发的脸，回了家。
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
最开始是一场梦。
领完成绩单的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来了一个转学生，满脸横肉，肚子上有四个游泳圈，胖得像一头猪。
关键是，这头猪居然考了年级第一，压在陈筱筱的上头。
然后，就成了陈筱筱的男朋友。
季子灿眼见着猪拱了小白菜，气得七窍生烟，怒火燎原。
从梦里就直接气醒了。
他突然没来由的警惕起来。
白天因为躲得远，他们的对话他没听太真切。
只隐约记得陈筱筱好像是说考了第一就能做她的男朋友。
她好歹是他的同桌，一颗好看鲜嫩的小白菜，怎么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被别的猪拱了？！
他季子灿第一个不同意！
陈筱筱也太肤浅了，怎么可以用成绩来作为衡量男朋友的标准呢？
真是气死他了。
季子灿一生气就睡不着了。
冷气开得足，他裹着单薄的空调被在房间里踱步了半天。
想到明天放假，顿时觉得更加无聊。
最讨厌上学的季子灿，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还是上学有意思。
第二天，季子灿忍不住往学校里跑。
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失落。
偌大的校园里寂静无声，唯有绿茵茵的草地和喊上一句话都能产生回音的空教室。
本想去自己的座位上趴着睡一会，可教室门已经锁了，摧毁了季子灿最后的希望。
他气呼呼的往外走。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才让他以前最喜欢的暑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季子灿走出学校，在路边的超市买了根冰棍。
他最喜欢的西瓜冰。
咬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很淡，一点也不像平时吃的那么甜。他生气的咒骂了一声，把西瓜冰随手扔给了路边的流浪狗。
然后，季子灿去了兄弟们常聚的网吧。
这群人已经一大早就来了这里打游戏了。
往年的暑假，季子灿每天都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
对于季子灿的姗姗来迟，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季少已经不是原来的季少了，这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不过看到季子灿过来，他们还是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季少，来了？真巧，我们这把刚打完。”
“季少，我的座位给你坐吧，这位置好，冷气对着吹呢！”
季子灿黑着脸，直接坐下，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们。
有些恍惚地登录进了游戏。
熟悉的游戏界面，热血沸腾的打打杀杀。
然而……季子灿觉得真是无聊透了。
他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可脑子却想到了与游戏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陈筱筱。
他突然想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肯定是在学习吧。
唉……季子灿无奈的嗤笑一声。
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游戏。
打完一把，季子灿兴致缺缺的扔了键盘鼠标，直接起身。
“没意思，我出去转转。”他轻描淡写的叼了根烟，火光明灭。
已经快临近中午了，外面天很热。
季子灿走在树荫底下，偶尔有光跃过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上次填家庭信息表的时候，他瞟了一眼陈筱筱的。
记得她家好像是在这个附近。
季子灿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就是莫名其妙地沿着一路树荫走到了这里。
路过一家装潢精美的奶茶店时，季子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看到了什么？
陈筱筱！
季子灿没有多思考，直接就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伴随着机器女声的“欢迎光临”，还有扑面而来的冷气。
真舒服。
季子灿觉得自己就好像在炎炎夏日里找到了最冰凉酷爽的那块冰块，整个人都泡了进去。
尧醉醉一如既往地埋头刷着习题。
她家经济条件一般，在家一个人吹空调太浪费，索性选了个安静的奶茶店来刷题。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那个混世魔王。
季子灿一脸惬意地喝着珍珠奶茶，咬着Q弹顺滑的珍珠，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哟，很巧啊。”
“……”尧醉醉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刷着题。
季子灿这种性格，她越是不理他，他就对她越感兴趣。
“砰！”季子灿把奶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
很大声。
惊得周围的顾客还有店员都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如果不是他长得好看，就算带点痞气也不让人觉得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店员早就过来把他赶走了。
但是季子灿对于自己的举动不后悔。
因为陈筱筱抬起头看他了。
不过她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警告，又似乎在嫌弃他给她丢人了。
总之就是那种巴不得不认识他的眼神。
让季子灿感觉很挫败，不敢再随便发出声响。
奶茶店里只有三四张桌子，干净且整洁，挂在墙壁上的音响敬业的播放着流畅的轻音乐，音符在店内轻轻悦动，很是美好。
客人们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或刷题，或码字，或无声地玩着手游。
唯有季子灿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他什么都没干。
单手拿着奶茶杯，另一只手抵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筱筱。
宛如一个雕塑。
陈筱筱没有质问他坐在这里不动的原因，让季子灿稍稍心安。
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理他，又让他十分不安。
季子灿看着陈筱筱刷完了三个数学大题，又刷了二十道物理选择题，终于想到了一个吸引陈筱筱注意力的法子。
奶茶店的座位是长方形的椅子，可以两三个人同时坐在一边。
他绕到陈筱筱那边，混不吝地把她的试卷扯过来，扯到自己面前。
“喂，这道题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爽朗清澈，语气却十分不自然。
要知道，季子灿连看都没看那道题。
他只是想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而已。
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他们坐在同一条椅子上，因为紧张，坐下来的时候他没看仔细。
直接贴着她坐下了。
尽管隔着衣服，可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
虽然很淡，却烫得他血液滚烫。
季子灿的耳尖不自然地泛起了微粉。尧醉醉却恍若不觉，她只是皱着眉头看了季子灿一眼，又看了一眼这道题。
关于向心加速度的说法正确的是——
四个选项。
她轻声说道：“这是概念题，书上有正确答案。”
“……”季子灿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找不到，你念给我听听？”
内心狂喜。
陈筱筱理他了！
说了十二个字，外加一个逗号和句号！
对于季子灿来说，这真是巨大的成功。
尧醉醉轻柔的嗓音已经开始背诵滚瓜烂熟的物理概念。
向心加速度的方向始终与速度方向垂直。
季子灿听得差点摇头晃脑起来。
平日里枯燥无味的繁琐语句，从陈筱筱的嘴里念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
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可惜的是，回答完他的问题，尧醉醉就把自己的试卷扯了回去，开始继续专心刷题。
季子灿憋屈地看着她。
她的脸颊白皙柔和，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晃了晃脑袋，季子灿又开始打扰尧醉醉的读书计划。
“喂，陈筱筱，我问你。”季子灿顿了几秒，还是决定厚着脸皮问出来，“是不是考了第一的人，就能做你的男朋友？”
季子灿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疑问句里，带了一份明晃晃的小心翼翼。
尧醉醉内心一动，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明亮，有着独属于少年的那份干净，可现在，里面却藏着满满的不自信和惶恐，却不自知。
尧醉醉觉得好笑，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是。”
季子灿松了口气，心里跟过年似的张灯结彩快要放起鞭炮来。
却又被尧醉醉的下一句话打击到。
“考第一是做我男朋友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尧醉醉嘴角略弯，眼神里藏着个小恶魔在张牙舞爪。
季子灿已经被她绕晕了。
什么必要充分？
明明陈筱筱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她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呢？
尧醉醉转过头，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个选择题的答案。
然后开始收拾试卷，打算回去吃午饭。
临走前，她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还沉醉于苦思中的季子灿，悠悠开口说道：“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数学书里有。”
季子灿有些窘迫的看着她微微抬着头离开奶茶店的背影，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丑小鸭，一无是处……偷偷跟着尧醉醉到了她家的楼道下，季子灿目送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有些颓唐地坐在了楼道的台阶上。
天气很热，吹来的风鼓噪着热气往他的衣领里送。
季子灿却感觉不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刚刚陈筱筱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季子灿又要火山爆发了。
太过拗口，他已经完全忘记陈筱筱的原话了……
“咦，季少，你怎么在这儿？”季少兄弟遍布全天下，蹲个楼道也能遇见一个。
“把你的数学书给我拿来。”季子灿脸臭得不行。
季少不正常，他提的任何要求都不要惊讶。
路过的兄弟一点也不惊讶地问道：“季少，数学书有很多本，你要哪本啊？”
“……充分必要条件的那本。”季子灿想要四处找垃圾桶踢。
“……诶，我马上来。”学渣兄弟苦着脸去了隔壁居民楼，充分必要条件是哪本啊？他们学过吗？
季少，真可怕。
暑假，居然坐在楼道口学习。
开学后，一中的大新闻又会多一条咯……
尧醉醉吃饱喝足，从三楼下来，打算继续去奶茶店学习。
只看见一团黑色不明物体蹲在楼道口，拿着一本数学书，看得入神。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
没想到那人反应极快，她刚刚靠近，他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陈筱筱？去奶茶店学习？这么巧，我也打算去。”季子灿把数学书藏在自己身后，一脸偶遇的表情。
“……”尧醉醉开始怀疑这个位面的大魔王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降智打击。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太阳虽然毒辣，但透过树荫，也只能不甘的洒下点点光斑，在发梢跃动。
沉默的气氛让季子灿觉得有些尴尬。
耳尖还是微微泛红，季子灿的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不少。
“喂，我弄懂充分必要条件了。”季子灿的尾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小喜悦，似乎翘着小尾巴在等人夸奖。
尧醉醉抿嘴，给了季子灿最后的致命一击：“不容易生气，是充分必要条件。”
季子灿微微翘起的嘴角凝固。
他十分生气。
陈筱筱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觉得他想当她男朋友吗？
做梦吧她！
季子灿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看陈筱筱一眼。
天太热，尧醉醉不想走太快。待会还要学习，出了一身汗再被冷气一吹，会很难受。
所以等她慢悠悠的溜达到奶茶店的时候，发现季子灿正坐在唯一空着的桌边，朝她挥了挥手。
他的表情很有趣。
又气又笑的神色。
气，大概是因为刚刚生的气没那么容易消。
笑，大概是因为看见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心。
这样的后果，就是季子灿的腮帮子微微鼓着，眼角眉梢的微弯，却又泄露了他的内心，矛盾的组合，就像是形容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狗。
薄唇似翘又抿，只差没扭曲成S形。
真是别扭。
尧醉醉点了一杯原味奶茶和一个菠萝油。
她把菠萝油面包递到季子灿面前。
小孩子还在发育期间，可别饿出胃病来了。
季子灿一直守在楼道口，确实没吃午饭。
本来不觉得饿，可现在一闻到黄油醇厚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他黝黑的瞳仁微微放大，略微有些惊奇地看了尧醉醉一眼。
然后拿着菠萝油三口就吃完了。
真好吃。
真甜。
陈筱筱可真好，尤其是对他。
要是人类有尾巴，他早就摇起来了。
季子灿内心的暖流涌动不停，像一只手在轻柔抚摸。
有时候，只是她一点点微小的温柔，他就能无限放大，并觉得独一无二。
季子灿厚着脸皮，过了一个无比快乐的暑假。
早上，在陈筱筱随口提起的包子铺提溜着一袋包子去她家楼下。
眼巴巴的，等着陈筱筱出现。
上午，装模作样的在她旁边学习，当然更多的是用余光偷偷瞄她。
中午，可怜巴巴的在楼道等了陈筱筱十几次后，她便大发善心的让他来家里吃饭了。
反正家里没人，只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罢了。
筷子他洗，碗也他洗，没什么麻烦的。
下午，季子灿继续装模作样的学习，继续偷瞄陈筱筱。
不过到了晚饭时间，以及接下来的晚上和一整夜，都被季子灿划分为暑假里最讨厌的时间。
这段讨厌的时间里，他通常用来刷题和睡觉。
因为陈筱筱没有手机，联系不到她，他就只能想象着她在干嘛。
她在刷题，他也刷题。她在睡觉，他也睡觉。
尽管不能看见她，但是想着自己也在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也算是勉强可以安慰自己了。
过惯了这样的神仙日子，季子灿理所当然的不想开学了。
开学以后，和陈筱筱虽然还是同桌，但又不能和她一起吃饭，不能和她……咳、二人世界。
当然，在季子灿眼里，奶茶店里的店员和客人都不算人。
沉溺在温柔乡之中的季子灿，一个暑假都没有搭理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
以至于开学的那天，大家见到傻笑中的季子灿，都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
季少的画风越来越清奇了。
为什么今天的季少没有生气呢？
彼时的季子灿，正在眺望着升旗台上准备做国旗下讲话的陈筱筱。
开学就是高三，学习紧张，老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只有这一年，你们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别想！”
陈筱筱是年级第一，开学最重要的国旗下讲话，当然由她发言。
她一如既往的沉稳，小脸微沉，一脸平静地念着稿子。
嗓音轻柔，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一丝成熟，也是她的标志。
季子灿一脸骄傲地笑着听，仿佛这个正在演讲的人是他一般。
陈筱筱真好看。
陈筱筱说话真好听。
陈筱筱写的稿子真好。
饶是情商再低的季子灿，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喜欢陈筱筱。
放在心尖尖上的喜欢。
但是作为一中季少，还是要点面子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份喜欢藏起来。
男孩子要酷一点。
可是。
目光所及都是她，叫他如何去藏？
就算嘴上藏起来，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就连尾椎骨也好像逆生长了似的，见到陈筱筱，有想要摇尾巴的冲动。
季子灿对于没有面子的自己有点生气，可是又不敢生气。
他还深深的记得陈筱筱说过的充分必要条件。
季子灿眼看着陈筱筱发完言，校长继续鼓励了大家几句以后，就解散了各个班级。
他逆着人流而上，往升旗台而去。
陈筱筱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抱着稿子就往教室的方向走，根本没打算等她。
一着急，季子灿就被人绊了一脚，差点摔一跤。
“你丫没长眼睛啊！”季子灿很生气，下意识的骂了一句，正打算说下句“放学等着！”的话，突然觉得有冷飕飕的风飘过来。季子灿回头，发现陈筱筱正在盯着他看，眼眸如水，裹着平淡。
他的心脏抖了抖，然后一脸和煦咬着牙看向那位已经瑟缩的同学：“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以后可要小心点……”
说完，留下一脸风中瑟瑟发抖的无辜同学，季子灿转身继续向陈筱筱飞奔。
活像了一只叼着飞盘奔向主人的哈巴狗。
尧醉醉也不知道季子灿是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她了。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听话，说不许生气就不生气。
让她的攻略难度直直下降了好几个度。
尧醉醉心情不错的回到了教室，季子灿紧跟着她，却被一群兄弟拦住。
“季少，厕所来根烟？”
“季少，一个暑假没见，想死我们了都！你去哪儿了？”
“季少……”
季子灿敷衍的摆了摆手：“不去，没空，我要学习。”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厚脸皮的季子灿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真的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上面的题目已经做了一大半。
“季少，我……”还有不死心的凑过来，想近距离瞻仰一下。
却被季子灿生气的皱着眉头打断：“没看到我正在……”
淡然飘忽的眼神在身上掠过。
季子灿立马换了一副脸：“你要我陪你去上厕所吗？好啊，我们快去快回，不过，我不抽烟，谢谢。”
“……不、不用了季少，我们自己去。”一溜烟的逃跑。
季少真可怕。
越来越可怕。
渐渐的，大家摸出一个铁打不变的规律。
季少越来越和蔼可亲了，不是因为他不生气，而是他生气的时候，只要陈筱筱轻飘飘的看上那么一眼，他就立马不生气了。
真神奇。
季少同桌管得严呐。
更神奇的是，季少居然爱上了学习。
上课，认真听课。
下课，不离座位半步，刷题。
放学，和陈筱筱一路探讨学习问题，探讨到陈筱筱家楼下才肯罢休。
连老师也忍不住夸他：“大家都和季子灿同学多学学，苦海无涯，学习是岸啊！”
虽然季子灿在每次的月考周考大小考中，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倒数第一的位置。
但依旧阻挡不了他对学习的热情。
可季子灿对学习的热情无意中感染了很多人。比如李辛。
“陈、陈筱筱，这、这道题怎么做？”李辛拿着物理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敲了敲尧醉醉的桌板。
脸低垂着，比红彤彤的苹果还要红。
季子灿在一边嗤笑着“啧”了一声，直接夺过了试卷。
他手臂长，反应快，直接把李辛拖到了自己前面的座位上：“这道题，我教你。”
李辛错愕地看着他。
季子灿不是全班倒数第一吗？还能教自己题？
“来来来，我给你讲。”季子灿细长的眼眸满是虚情假意的微笑，制造出一副同学情深的画面，内里却不知道骂了李辛多少遍。
呵，想借着问题接近陈筱筱？休想！
不过……这道题他不会。
季子灿脸一板，把李辛推回座位：“我先梳理下思路，放学教你。”
把李辛打发走，季子灿这才腆着脸凑到尧醉醉边上：“陈筱筱，这道题，你教我一下？”
……
李辛委屈，但是他不能说。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又找到了一道适合去问陈筱筱的题目。
既有难度，又不显得自己没有深度。
“陈、筱筱，这、这道题怎么做？”李辛克制不住的紧张。
季子灿很生气，怎么又来了？
还没完没了吗？
他想打人，火山爆发！
正打算拍桌子，突然又感受到了陈筱筱在看他。
季子灿脖子一缩，努力挤出笑容：“李辛兄弟，过来，我教你。”
谁和你是兄弟。
李辛不敢违抗，只好换个方法拒绝：“我、我想现在知道答案，不、不想等到放学后。”
“嗨，这容易，我现在就教你。”季子灿走过去，勾着李辛的脖子把他拖去了一个离陈筱筱十万八千里的位置。
哼，想接近陈筱筱？
没门！
然后在李辛瞠目结舌之下，季子灿居然真的有板有眼的教了他这道题的解法。
解得很漂亮，思路清晰，另辟蹊径，就连参考答案也没这么简洁。
“怎么样？懂了吗？”陈筱筱不在，季子灿就懒得掩饰自己眼里的怒火了。
甚至还打算放学后把李辛拖去小巷子里打一顿，警告他不要再接近陈筱筱。
可李辛这种最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万一跑去告诉陈筱筱呢？
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算了，不和李辛这种失败者计较。
季子灿解释完题目，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偷瞄……不对，是继续和陈筱筱探讨学习。
高三，是季子灿十七年人生里，最努力的一年。
从那个暑假开始。
他还记得夏日炎炎的傍晚，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渲染上了一层金黄。
微风轻扬，热浪拂面，少女的裙摆微微在风中晃动。
他望着她的背影，纤细苗条，沉静而美好。
她回头，嘴角弯弯，眼眸澄澈：“如果你考了第一，我和你去同一个大学。”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仿佛夏日夜晚在水面灼灼盛开的一朵花，清新淡雅而不自知。
他被直击心灵。
那么迫切地，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说得很隐晦。
但他能听懂。
如果他考了第一，他们就能在一起。
后来的每个夜晚，不论是盛夏酷暑还是冬日严寒，学习困顿的时候，季子灿总能想到这个笑容，骨头里又能生出无限的力量。
季子灿很聪明。
他原本成绩不差，只是不屑于考试。
连学校都是他家的，还有什么必要学习呢？
但当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与生俱来的聪明，得天独厚的家境，都让他想做的事情变得轻而易举。
父母知道他要学习，当然是很高兴的。
给他请了国内最好的老师，一对一，手把手的教。
他自己也很努力，经常学到半夜两三点，为了补上之前错过的知识点。
可是，高三整整一年，季子灿依旧稳稳地坐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
父母知道他学习刻苦，不忍心打击他。
只好安慰他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实在不行也没事，努力了就好。
尧醉醉也觉得奇怪。
季子灿明明每道题都会做，为什么考试每次都是倒数第一呢？
可是当她看见季子灿每次看到新座位表发下来时，亮晶晶的眸子，就明白了一切。
真是个傻子。
青葱岁月葱茏而匆忙，高三一年仿佛是黎明前最黑的一段夜路，咬着牙，却发现已经不小心走到了终点。
有热泪，也有热血。
而季子灿记忆最深的，却是眼角余光的那个人儿。
高考成绩出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季子灿考了全校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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